走出安检口的那一刻，我几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程宇。其实离开的这些年，我们后面已经开始有了联系。不过真正的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他很快也发现了我，笑着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单手抓着我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他伸手拉过我的行李，然后我们都给了对方一个傻傻的微笑。
在后来的饭桌上，我们一起聊了很久很久，从他的生意到我的经历，什么都说。
“你们还好吗？”聊着聊着，我不经意地问了他跟那个男孩的现状。当我第一次从电话里知道，他到现在都还陪在程宇身边的时候，真的挺惊讶的，也许真的是我错看了他吧。
程宇笑了笑说：“嗨，在家闹别扭呢！”
“怎么了？”
“他说我见谁都行，只要不是你。”他半真半假地打趣着。
“靠！”我也回了他一个夸张的表情，然后我们又一起默契地大笑了出来。
“回去好好哄哄吧，这么长时间真挺难得的。”笑过之后，我诚心地建议着，“我早想通了，你的选择是对的，当初如果真在一起的话，肯定早就分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说话。”
他沉默地看着我，许久才说：“……小子，真成熟了。”
“都快四十了，还小子呢！”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也许我们在彼此的记忆里，大多的形象还是那个十多岁上下，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为的少年。
后来我又跟他聊了很多，我这些年做医生的见闻，尤其是在非洲做MSF那几年。那里的人们对于医疗资源的匮乏真的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但在那里生存的人们却是如此用力地活着，生命的意义在那里显得强烈而单纯，好像无论怎样全力以赴都不为过，我学医的本意是想探索人心的浅薄，却意外感受到了生命的厚重。
我跟他说了个关于疟疾的的例子，那个孩子才一岁多点大，她母亲为了止住腹泻，竟然把滚烫的开水灌进了孩子直肠里，送来的时候真的惨不忍睹。而他的母亲解释说——因为开水可以杀菌。
说完后，我摇着头感叹，“你一定想象不出来，那里病人的生活现状。”
程宇没有接话，半晌，才看着我说：“我明白，其实狱里折磨人的花样也不少。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你，我就完了。”
………………
我以为我会震撼，会心酸流泪，可那时我只听见自己继续说：“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咱俩一块去打球，你丫装肚子疼，让我背着你找厕所……”
程宇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着说：“能不记得嘛，你丫先玩儿赖，非让我背着你爬楼梯，我一犯实诚，真给你背下去了，腿都软了……”
我也笑了，继续说：“还有一次，你非撺掇我去网吧，结果你丫面都没露，老郑一来把我们一个个全逮回去了。”
“得了吧，你怎么不说咱俩打游戏，你小子溜得比兔子都快，游戏厅老板堵着不让我走，就快打人了都……”
“不是你说的，你打掩护我先走的嘛，再说后来我不是折回来了嘛，还多给了他好几十呢！”
说着说着，我们都笑了起来，像小时候那样，那么无忧无虑。
那天晚上我跟他都喝醉了，大醉。
我在喝到不醒人事之前，最后问了程宇一句清醒的话，“如果当年咱俩没有分开的话，我们能在一起吗？”然后我听见他说，“一定会”不是“会”，是“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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