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又安静下来。
似乎众人经提醒，又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负起“成年人”该有的沉稳。
瑞凡：“所以如果我来做班长，个人自觉性方面，我谁也不会管。学习上的问题，请自己请教老师；心理上有问题，找学校的心理辅导；身体有问题，去医院。高考之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自己的路自己走；同样，准备高考的过程，各位也不是替别人准备。都替自己负责——这就是我的准则。大家如果不接受，我建议老师另选一位有爱心的同学。”
她在一片寂静中回到座位。
老王像被噎了一下，然而接着，他竟笑起来。满眼狡黠，带头鼓掌：“自己管自己——好！我们班要的，就是这股劲！大家向新班长学习！”
教室里响起转瞬即逝的掌声，还有人调侃说“阿凡不同凡响”、“凡总”、“大佬”、“硬”，众人笑。
瑞凡低眉在座位上转了两下笔，忽然意识到——不对呀！她还是被班长了？！
老王！我说了什么都不管啊！……这个班的孩子都什么尿性，尤其最后排那几位，多大的人了，刚才一直负责炒氛围挑事情。要是没有人管，他们说不定上课都能斗地主……
真放手啊？？？
老王没有接收到她的心声，直接进入了高三的誓师动员流程。
第二天，新学期各科课程表排好，各科目老师就开始行使对班长呼来唤去的权利。
要求她给座位表，要求她搬书发卷子；擦黑板擦讲台，为投影仪调焦距……连班上水没了，都让她换。
瑞凡：“……”
她找到老王，说：“我们班班委就我一个吗？学习委员？劳动委员？体育委员？课代表？小组长？”
老王一拍脑袋：“哟——是哦！这样吧，我记得你说班务你来搞，正好，班委也由你来组建好了。这些那些委员，你来任命！”
瑞凡：“我？”
老王笑眯眯道：“你怎么啦？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我执教二十多年，头一回遇到一个刚分完班就要转班、不同意转班就赖着不走、进班后当上班长就宣称自己什么都不管的人！凡总，我觉得你是个人才！”
瑞凡看着他。
老王和她对看了几秒，忽然软下来，拿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态度。
“瑞凡，我说我相信你是个人才，是真的。我们班什么样，你也很清楚了。这帮孩子，不单纯，也不复杂。但他们跟你原来呆的重点班，还是不一样的。”
瑞凡一静。她明白他的意思。
老王：“大多数人习惯了垫底，对未来的看法很现实，甚至悲观。小小年纪暮气沉沉。”
说着他兴致又高涨起来，笑道，“但你不一样，你是我无意中捡到的宝啊！你来做这个班长，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做你自己就行！”
瑞凡：“我……”
老王：“真的真的！把你推到聚光灯下，你就足够激起那帮的孩子的活力！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瑞凡：“既然您这么说……”
老王快言快语就坡下驴，站起身笑道：“那就这么定啦！期待你继续带给大家惊喜！哈哈哈！”
回到座位上，瑞凡陷入新的纠结。
老王的要求她算答应了，那就要放到心上。可她要怎么“做自己”来刺激这个班？她有那么刺激吗？
“咦，奇怪……”
发呆中，身边的陆灵旋嘟囔的声音，因为指向的是她，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侧脸一看，陆灵旋正拿着瑞凡的政治卷子，对比她自己的卷子，脸色郁黑中透着不得不挑事似的“畏惧白”。
陆灵旋：“这道问答题，为什么你才写三个点，老师就给了你满分；我写了这么多，字都满了，老师才给我一半？”
瑞凡一顿。
陆灵旋铺下卷子，指给她看。瑞凡沉默中，陆灵旋再从自己的桌面上拿起另一张卷子，瑞凡定睛一看，居然还是她的，老王刚让发的语文——她不过去找了老王一趟，回来，自己这次摸底考的试卷，都被陆灵旋拿过去了？
还一一核对过？
刹那之间，她想起来，上一世高三，在理科重点班，也遭遇过这么一位同桌——每次不论什么考试，随堂、摸底、月考、会考、期中期末考……那位同桌因为跟她班级排名接近，就把她当成自己“最近的对手”。
每次考试后，在瑞凡还没算清自己总分时，那同桌已经一脸紧张帮她算好了；在别人问瑞凡“考得如何”时，能比瑞凡更快地说出答案；当然，瑞凡的每张试卷，上面每道题的答案和解答方法，都被她拿去细细查看过。
她也会提出跟陆灵旋一模一样的问题：为什么你答得少，我答得多，你得满分我得一半？为什么我和你答案差不多，你比我高2分？你的总分，老师是不是加错了？……
而那种时候，瑞凡唯一的想法是，课间十分钟，让我休息一下！
陆灵旋又碰了碰她，还是一脸不服的惨白和不平的羞恼，以及为了显得自己并不是有意找茬而伪装的平静脸：“还有这道题，我们俩答案差不多的，但老师多给了你……”
历史重现。瑞凡静静望着这个女孩的脸。她把她当成了假想敌，所以在这么愚蠢的关注点上和她过不去。
上一世，为了给同桌面子，她回回被对方这样斤斤计较的敌意逼吐血，还不好意思表露。可敌意就是敌意，她能感受到，就必然受到影响。她不想受到影响。
陆灵旋：“还有……”
瑞凡回头往后看。
全班56个座位，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两个空的。而那两个空位四周，是几次围着她起哄的那几个坏小子。
陆灵旋又在碰她的手，声音温柔又紧张：“哎、哎，瑞……”
瑞凡哗地站起身，抽过陆灵旋手里她的卷子，抱上桌面上自己所有的资料，甩过书包，离开她的“黄金席位”，向教室后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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