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已清的情绪在云旌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她撑着额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眼中的悲哀和自责因着她骨子里的镇静而慢慢消散，最后化为灰烬。
“我昨天接到了林小姐的电话。”江已清缓了许久后才开口道，“当时他的父母认为他命不久矣，因而在他情况还稳定的时候，取过一次精。”
“医生也曾劝过，明庭的身体本来就不够好，加之取精，可能会让他的病情恶化，但他的父母还是坚持要继续。”江已清看向云旌，“林小姐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主要人物，不过在六年前结束这件事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我听说，明庭的病情……在当今医学界，基本找不出与之相符的病症。”
“所以那个女人，以为自己被逼疯了吧。”
云旌对于明庭父母的印象很浅，明氏曾经的辉煌早已被明彧败得一干二净，她所听闻所见到的，是江已清的天下。因而当江已清提到他们的时候，云旌的脑海里很难浮现出对映的面孔。
但这不妨碍云旌深入理解，从江已清的话语中，她能听出已清对这对父母的不满，尤其是当她说出取精一事后。
“事实上，结局如同医生当初说的一样，明庭的精子活跃程度很低，能让人受孕的机率太过渺小，当年的这个行为，完全就是在作无用功。”江已清说着一顿，“我以为这件事情会这么结束，可我现在才知道，除了这一次取精外，明庭竟也背着我，找到过林小姐。”
“他去取了第二次精。”云旌说出了后续，她看着江已清默认的神色，叹出一口气，“这次……成功了。”
“她来联系我，要不要使用。”
“已清，你喜欢孩子吗？”江已清听到这话蹙了蹙眉，显然对于这种生物并无好感，甚至隐隐带着点厌恶。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尤其是在自己面前，“他会影响我。”
“我也会影响你。”云旌接话道，“这样的影响，有时候是正面的，有时候是负面的。如果你只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告诉你‘明庭是被你害死的，你必须承担责任’而想要去生下一个带有他血脉的孩子，那么还不如不要。”
“虽然我也很厌烦这种生物，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也是一条生命。当然从我口中说出如此‘正义’带着点……官方的话，的确有些可笑。”云旌嗤笑一声，“我只是不想他害你。”
江已清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面前的云旌唇角带笑，眼中却一片冰凉，甚至隐隐藏着一抹对生命的漠视，“无谓的生下，不带任何关心的生存环境，当一个拥有你和明庭血脉的孩子诞生时，难保他以后不会因为童年的愤恨而对你下手。而我，劝阻你的原因，小部分是因为明庭，大部分是因为我的私心。”
“你不像是这样的人。”江已清发自内心道。
“因为我的家庭？”云旌眼中冷意渐退，她想起自己的亲人，点了点头道，“这不妨碍我拥有这样的三观。”
江已清转过头，她看着面前已经凉下去的鸡蛋卷，拿起放在一边的筷子，将它夹成几块后放入嘴中，“你的未来里，有没有他的存在？”
“从未有过。”云旌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在这个二十出头就被父母逼着找对象，二十五就到适婚年龄该将自己卖出去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独身。云父云母虽然纵着她，却还是会担心她的未来。
可是未来又能有什么呢？她的身份和金钱，足以得到许多自己所满意的床伴，可当性和生活和爱联系到一起后才发现，这些人根本不配站在自己身边。
她的未来，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
可现在，当江已清站在自己身边时，她突然觉得也许顺着这样的轨迹，一成不变的行进也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已清，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一想，无论是为了明庭、我还是你自己。”云旌幻想着未来，虽然孩子是一个累赘，但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拥有她和已清的基因，那么她一定会非常出色。
而自己，也会好好的爱她，教她，让她在自己的眼中慢慢成长——足够强大，才可以接替她的位置，继续保护她的已清。
“我想拥有一个我和你的孩子，但我知道在现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江已清的想法同云旌的不谋而合，她将盘内最后一块鸡蛋卷吃完，起身亲了亲云旌的唇角，“我会去回绝林小姐的。”
云旌没有拉住她，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去劝她。她很清楚，当一个人心中有心结的时候，除非对方自己想通，否则哪怕外力再强，都无法击破这块看似极小的石头。
明庭始终都是已清的心结，哪怕她现在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云旌依然能够发现隐藏在暗处的不稳定因素。
她拉开身旁的椅子，快速将冷了的早餐用完，将盘子洗干净后，套上外套同已清一同出门去清垣。
冬日的气温越来越冷，即便是不下雪的C市，也带了几分森冷的寒意。路上行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在红绿灯交换间加速奔跑。
云旌单手握着方向盘，她另一只手刚习惯性地想去掏车内的烟，就被江已清“啪”的一下打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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