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续凉茶 序
天色渐晚,官道旁的歇脚茶肆正慢慢收拾桌椅准备打烊。
褚幕打马而过,卷起层层尘土,马儿四蹄飞快,须臾之间便路过了茶肆。
虽是飞快的掠过,茶肆主人马四却立马认出那是褚大侠,是他一家的恩人。
正在擦桌子的妇人见丈夫站在门口望着马儿离去的方向,停下手中动作。
“夫君,你在看什么?我们赶紧收拾好回家,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马四回头冲他妻子说道:“是恩人过去了,往日都会在咱们这歇息,看今日,怎么如此着急?”
林巧闻言也疑惑:“真是恩人?怎地不下马歇息一下再走?莫不是长山寺的长老出了什么事?”
马四摇摇头,回去继续收拾茶肆了。
这地界往北经官道快马大半日便是往来镇,镇子北边有座山,叫长山,山上一座小寺庙,便叫长山寺,寺里几个洒扫僧人,三两厢房。
褚幕策马停在长山寺门口,翻身下马,还未敲门,门便被打开。
一个小沙弥站在门内,见是褚幕,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
“褚施主,你归来了,不知此次是从哪处归来?”
褚幕牵着马,回身看着他,有些斑白的鬓角染了风尘:“从东洲而来,不知了尘可歇息了?”说着牵着马随小沙弥进了长山寺。
小沙弥关上门栓,欲言又止 “褚施主……”
褚幕栓好马:“有什么不能说的?莫不是了尘咳疾又犯了。”
小沙弥顿了顿才又开口:“这倒不是,只是……师父十日之前便圆寂了。”
褚幕掸衣上尘土的手一顿,站在原地忽然动弹不得。
天色完全黑下去,长山寺内只余正殿中的烛火摇曳,褚幕转头望着了尘的卧房,一动不动许久。
夜色深沉,天上的月亮被遮去大半,昏暗的光线小沙弥看不清褚幕的脸色,只是站在他身旁,却觉得身旁这人仿佛被抽走了身上的气,悲伤满溢。
“褚施主,节哀。”
“他葬在哪里?”许久,褚幕才又开口,声音嘶哑。
“师父说身体乃是父母给予的,如今二位早就故去,不如一把火烧了,骨灰随风而洒,他也好随风而去。”
竟然……如此干脆。
褚幕一步一步走到了尘的卧房,伸手像往常一样想扣门,却停在半空,迟疑。
再敲门会不会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说 “请进。”
推开门会不会看到他坐在桌后蒲团上,手捧一卷佛经细细研读的身影。然后自己走进去,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说着这次出去遇到的江湖趣事。
若往日一般,了尘会放下佛经仔细聆听,遇到有趣的事还会和自己说上两句。
会的,一定会的,了尘定会像往日一样等着,怎会如此,徒留自己一人,十五年前已然留过一次,这次便也是玩笑罢。
伸手用力,门扉吱吱呀呀向两侧开去。
房内空空如也。
褚幕失去了踏进去的勇气,呆呆的站在门口。
“褚施主,节哀,师父已俞不惑,这个年岁去了,以他的身子骨也实数不易,褚施主也不必太过伤怀。”
“你去休息吧,我想在此呆会。”褚幕踏进屋内。
小沙弥见状,不好多言,只得回去了。
褚幕走到桌前,点燃桌上只剩一半的蜡烛,坐在桌前的蒲团之上。
拿过桌上杯子,倒了两碗清茶,许久不言。
“我这次去了东洲,那里离京都很近,自然是很繁华,东洲的锦绣锻最好,我记得你年少时曾说过你想去买最好的锦绣锻来,在上面绣山水。”
褚幕端起冷茶喝了一口,茶水不知是何日的陈茶,喝进嘴里,苦到了心里。
“可惜我这次去,今年的锦绣锻已经卖光了,我想替你寻来,可又急着见你,只是没想到你这样急,就算我再怎么快还是慢你一步。”杨幕缓缓放下茶杯,只不过一直稳稳拿剑的手却颤抖得拿不住小小的茶杯,杯子掉落在地,洒了他一身茶水。
“年少时……你便如此……没想到……如今更是快我一步……慕容廷,是不是少时错了,一生,便都错了?”颤抖的声音泯于夜色,再无人回答。
你我相识年少,那时你还是个步伐轻快的少年,在慕容山庄,你看着我,竟然看呆了。
只是那时我实在太年轻,不懂你望我那一眼,到底意欲何意。
待堪堪明了,却早已不复当初。
桌上烛火闪了两下,半截蜡烛撑不住夜色的侵蚀,终究燃尽了,清冷的房中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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