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飞燕草与翠菊正香气四溢,凤尾蝶乘着夜晚的凉风在花群中起舞,画一般的美景并没有让在二楼俯瞰的少女心情变好。
“曼曼子,宴会快要开始了!洋装换好了没?”母亲轻轻敲了三下门,优雅的嗓音自门外响起。
“好了——!”曼曼子拖长了语调回复,接着暗骂,“宴你妈的会,洋你妈的装。”
骂完看向镜子中自己艳丽的容颜,随即自嘲一笑,要是让高贵优雅的母亲听见自己这么口吐芬芳恐怕会当场晕倒吧?
高宫曼曼子,高宫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有儒雅的大哥,冷漠的二哥和已经出嫁的活泼美丽的双胞胎三姐四姐。
哥哥姐姐嫁娶的均是有名的望族——与高宫家的身份非常符合。
正因此,作为万众瞩目的小女儿,她的婚事被格外关注,今晚的宴会便是为她特意举行的相亲大会。
来的人包括高苍阳翔——依靠脑子大发战争财的新兴贵族,这种人在之前一直被老贵族看不起,可随着旧身份制度的取消,许多贫穷却有名望的贵族会选择与有钱的新贵族结合,旧贵族用地位换来体面地生活,新贵族用钱获取高贵的地位。
四姐最属意的便是高仓先生,因为她自己就嫁了个有钱丈夫,既有高宫家的地位又有高仓家的名利。
还有伯爵的长子长田让,目前在军队中工作,是一名军官。
三姐非常属意长田先生,因为她的丈夫是侯爵之子,未来的侯爵大人,地位崇高到能随时面见天皇。
“唉……”曼曼子叹气,不管是哪个她都没兴趣,“明明社会都进步了。”
为什么华族少女还要像旧公卿那样成为家族联姻的筹码?
她实在厌恶极了如同一块猪肉似的被人挑来挑去,或者把别人当成猪肉挑剔。
或许我可以跑路……?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无论她用怎样的力量去压制都压制不住。
曼曼子想起之前还在上学时,她与同伴会在放学后去附近的咖啡店或甜品店休息聊天八卦,咖啡店里有很多女员工,穿着可爱的女仆装。
还有报社里也能经常看见进出的女生,餐馆、酒店、甚至是闪烁着诡异灯光的按摩店都有女性的身影。
在这个年代女性工作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嘛!只有所谓的贵族还在坚守着‘工作等于落魄’的老旧观念。
“我也可以靠工作养活自己吧。”曼曼子自言自语,抬头看向明亮的月色,眼眸比月亮还动人,“我一定可以养活自己!”
紧紧勒在身上的洋装并不舒服,曼曼子很厌恶西方传过来的衣物,宽大的裙摆、丝滑到握不住任何东西的手套、磨脚的高跟鞋以及将她胸脯衬托的无限大的低胸领口都令她厌恶,更别说还要穿着它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然而贵族小姐都以能穿上昂贵的丝绸洋装为荣,曼曼子虽然心里不屑,却还是被逼着套上了洋装。
干脆离家出走吧。
疯狂的念头一旦冒出便再也遏制不住,曼曼子的衣柜只有两种衣服,和服与洋装,相较之下洋装还算便于行动,她将洋装挽到腰间,堪堪遮住大腿,白色吊带袜与白色高跟都大咧咧的露在外面。
如果被人看到自己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吧。
曼曼子咧开一个恶意的微笑,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虽然不想嫁人,可也想在舞会上与虚假的朋友们八卦其他人,这是枯燥的贵族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越过扶手,曼曼子看着眼前高大的树木,丝滑的手套被汗液浸润。
就这样跑掉肯定会被母亲训斥吧……
管他娘的,反正不要像猪肉一样被挑来挑去!
曼曼子一跺脚,狠下心来跳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点都不优雅的弧线,即将坠落之时连忙伸手抱住粗大的樱花树干,枝桠乱颤,花朵掉落一地,她总算稳住身形。
曼曼子长松一口气,慌乱之中,头发别着的翡翠簪子脱落,砸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我的簪子!”曼曼子惊呼,一阵心痛,那可是新买的呢!
“谁!?”
曼曼子身形僵硬,抱着树干一动不动,是家里巡逻的园丁,被发现了肯定要被送回舞会。
现在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春雨过后长得更是茂盛,艳丽无比,从远处看像一团粉红色的云雾。
直到园丁的脚步声逐渐离去,曼曼子才紧紧攀着树干往下挪,幸好她和家里的女佣学过爬树。
当然这件事必须对母亲与哥哥姐姐们保密。
曼曼子拉下裙子,浅蓝色的洋装如夏季的绣球花。
她猫着腰溜到紧锁的后门,这里有道专门给二哥的爱犬开的校门,方便它每天外出散步,曼曼子身形娇小,正好能钻出去。
春季夜晚微凉,钻出狗洞时唯一一根固定住头发的簪子也掉了,黑色的长发划过肩膀只觉凉意更深。
曼曼子爬出狗洞,鞋底是柔软的浅草,鼻间是草木的清香。
出来了!她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后门是条未整修的小道,小道之外便是高宫家的农田,幸好早晨只下了毛毛细雨,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最多只把裙子弄脏,而不至于看起来太狼狈。
穿过小道,外面是安静的街道。
高宫家距离热闹的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准确的说,所有贵族居住的地方都离平民有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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