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砚，你一夜没睡？”
林天胜觉得自己这话不妥，随后自我否定，“只一夜，也学不到这般好啊！”
以至于模棱两可，“还是说钟砚你天生就是唱青衣的料？”
“也不对啊！【霸王别姬】难度不低，即便是天赋过人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掌握。”
林天生当着钟砚的面泛起嘀咕。
钟砚仅仅是微笑，看着曾经的恩师就在自己眼前，他别提有多欣慰。
无论如何，眼下的钟砚惊艳了林天生。
“还是我未曾注意，其实他一直在默默努力？”
林天生呢喃，看待钟砚的眼神充满疑惑。
空荡荡的剧场。
师徒二人对望，林天生察觉此时的钟砚给了他别样的感觉。
戏台上，钟砚一举一动，如教科书般标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仅如此，平日里的钟砚对京剧并没这么上心。
上次因为喝酒耽误了表演的事情，被罚一个星期不准上台。
而今天这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钟砚的眼神中，林天生看出了渴望。
林天生由衷欣慰，他摆了摆手，示意整个剧院，道：“如果你足够努力，喜和楼只是你的起点，并非你未来蹉跎一生的地方！”
钟砚微微抬头，将目光从林天生身上转移到面前的剧场。
“师父，我从此刻开始，应该还不算迟吧？”
林天生顿住，他的目光有些浑浊，此刻，他看着钟砚，有种恨铁终于成钢的骄傲感。
“不迟！一点也不迟！浪子回头金不换！”
林天生激动，看着自己的徒弟终于醒悟，自己别提有多高兴。
走上戏台，林天生拍了拍钟砚的肩膀。
“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只不过，你要快写努力！和你一起的师兄可都成了喜和楼的角，你可要抓紧！”
林天生情绪有些波澜，他希望钟砚赶在京剧无人问津之前抓紧成才。
京剧已经逐渐被大众嫌弃，尤其是那些年轻人，嚷嚷着看不清听不懂。
老一辈艺术家们一个个离开，而观众们也一批批老去。
曾经的辉煌，一去不返，留下的只有岌岌可危。
林天生的怅然完全表现在脸上，他一扫平日里严苛的表情，变得满目踌躇。
钟砚意味深长地呢喃，“师父，我们京剧当兴，既然他们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们。”
话虽如此。
但其中分量重于泰山。
林天生为之一撼，却也是无奈摇头。
“谈何容易啊！”
林天生点燃一根寄托愁绪的香烟，“徒弟啊！凡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钟砚毕恭毕敬，“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从头来过，还请师傅多费心。”
林天生点头，嘴角露出若有如无的浅笑。
钟砚是棵好苗子，如今一招醒悟，必定是遨游九天的真龙，而非浅滩泥鳅。
转身离开，只留下，“勤加练习。”
钟砚微笑，这辈子，他会将以往落下的，全部不回来。
上辈子七八十年的钻研，已经让他对生末净旦丑信手拈来，他现在所缺的，就是末净旦丑的舞台实战表演。
钟砚不复多言，身形塑好，兰花指掐起，再次提嗓，“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良久，他才休息，离开剧场去洗漱。
吃过早点，他便到隔壁的公园锻炼。
这是他上辈子多年的习惯，尤其是六十岁以后，他每天都会打一圈杨氏太极拳，强身健体。
来到公园广场，此时已经有不少老人家在这里晨练。
有打太极的，有跑步的，有舞刀弄剑的。
其中有一波人穿着白色太极服，正围绕着一位年长的讨教。
钟砚依稀记得，当年他就是受到这位杨开颜老人的影响，苦心钻研杨氏太极拳，最终成为一代宗师。
虽然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但钟砚有种想上去打招呼的冲动。
可还未靠近，杨开颜就带着这群人摆开架势，开始打拳。
钟砚见状，顺势站到最后，运气丹田，身形一沉，左脚分开半步，两手慢慢前平举与肩同高，屈腿下蹲，两手下落按到腹前。
标准的杨氏太极拳起势，一步到位，立身中正，架势拉开，十分大方。
腰动，四肢动。
腰止，四肢停。
浑然天成，引起周围老人的注意。
他们双眼微眯，盯着钟砚，像见到了怪物似的。
“杨老头的队伍里怎么有个年轻人！”
“难得啊！现在能早起的年轻人不多了！能出来锻炼身体的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我那孙女和他差不多大，别说六点钟，就是十点钟也还赖在床上！”
“越看这年轻人越帅气！太极拳打得也好！身体肯定倍棒！肾也肯定贼好！我去给我孙女要个微信去！”
“李大婶！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也要去！”
“咦？你们家不是孙子吗？来瞎凑合啥？”
“我家外孙女十六岁，我要提前给她准备着！”
一群爷爷奶奶跃跃欲试，他们投过来的目光让杨开沾沾自喜。
难道是我今天打拳的样子很有宗师范？
下一秒，一位晨跑路过的大爷打碎了他的美梦，“早上好啊！老杨，没想到你都开始带年轻人练拳了！别说，这年轻人的太极打得有鼻子有眼，你教的真不赖！”
年轻人？
哪来的年轻人？
杨开颜停下，扭头一开，果真有个年轻人在队伍最后打太极！
至于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目光纷纷投向钟砚。
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们只看到钟砚的太极拳打的很顺畅，如同行云流水。
但在杨开颜这个内行人眼中，他很清楚，钟砚已经将这套杨氏太极拳发挥的淋漓尽致。
杨氏太极拳动作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起势完成，紧接着就是左右野马分鬃。
钟砚起势完成瞬间，自己就转腰抱手收脚，两手上下合抱，转身上步，拳架打开。
杨开颜一目了然，头皮发麻。
“老杨可以啊！偷偷摸摸带出了这么个好徒弟！”
有人竖起大拇指夸赞。
也有人心怀目的地凑上前来。
“老杨，你这徒弟多大了，生辰八字多少？”
杨开颜赶忙摇头。
有的奶奶们不高兴了，“老杨，你也忒小气了吧！你这徒弟虽然帅，但恋爱可是自由的！你总不能标着人家小伙子，非要让他娶你的孙女！”
杨开颜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摆出一副黑人问号的脸庞。
我招谁惹谁了啊！
“这人我真不认得！”
“吁……”
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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