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碧溪往前一看：果然，兰以琴非但没被挤着，还已经同几位邻居聊上了。
等李同茂终于出来的时候，他们才得以进了大门——只是兰以琴的表情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听邻居们说了什么。
也许是在说李夏叶这些年过得多辛苦吧。尹碧溪想。
“对不住，怕家里的猫老捣乱，费老半天的劲才把它关笼子里。”李同茂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看模样，年轻的时候应该还算俊朗，但一股矛盾的戾气与卑微却打破了那份端正。
这是个很小的客厅，几个人往里一站就显得拥挤。往里看有扇小门，大概通向卧室。他们在外头就注意到，这房子里应该没有厕所或厨房——煤球炉摆在门口，邻居们也多是去公共厕所。
家里没有家具，只有一个折叠桌、几根叠上的塑料椅。墙上贴着些奖状，写着李夏叶和一个叫李阁的人的名字。那个头发枯黄的女人想要把椅子抽出来，被尹海福伸手制止了。
女人赔笑道：“以前不住这儿，住街头那家有楼梯的，条件好些，上个月才搬过来的。”
尹海福皱眉。他也是穷苦出身，对自己赌博把人生搞垮的人很看不上眼，沉声道：“孩子呢？”
李夏叶这会儿背着一个小书包从小门里走出来，极爽快地叫了人，“爸、妈、哥。还有碧溪，好巧啊。”
“……嗯，好巧。”尹碧溪连忙低头，专心盯着脚尖。
他看着精神又讨喜，也不像吃过什么苦头。尹海福的表情放松了些，“好。行李就这么点？也行，都有新的。”
“那个……尹老板。”李同茂期期艾艾地搓手，“您说的那个款，什么时候——”
尹海福表情一变：“你的亲儿子也来了，你问都不问？”
“哦哦，当然问，当然问。”李同茂这才用视线在几人里搜寻起来，在看到尹碧溪时表情一僵，好一会儿才气势微弱地说道，“这、这就是……”
“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啊……”见尹碧溪主动走了过来，李同茂却古怪地逃避着他的眼神。
尹碧溪的表情复杂，面对这样一张基本是陌生人的脸，他实在叫不出“爸”，只低声问：“我听说，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能见见她么？”
在场的三个人同时表情一变。还是李夏叶先回过神来，笑道：“真是不巧，妹妹今天去和同学聚会了，要不下次——”
“爸！”一个大嗓门的童声传了进来。一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气势汹汹地踢门进了客厅，张口就大声抱怨，“姐姐又在叽叽歪歪喊痛，我让她给我抄作业都不肯！你去管管她呀！”
话一落音，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即使孙萍扑过去，死死捂住了儿子的嘴，也挡不住瞬间改变的氛围。
尹碧溪有些着急，“她受伤了？我能看看吗？”
“诶，不用不用，”李同茂一把堵住他，“没什么事。”
孙萍也连忙道：“就是、就是那什么……来了月.经！对，女人的事，你们不好去看的。”
尹碧溪不相信，“不是说她去同学聚会了吗？”
李同茂额上冒出了许多汗，“是夏叶记错了，昨天去的，是昨天。”
“男孩不方便。”正僵持着的时候，兰以琴却开口道，“那我去看看吧。”
孙萍连忙高呼，“不用不用！我们——”
“啰嗦什么。”从进来起就没说过话的尹寒峤，直接挡开夫妻俩的阻拦，大步走进了那扇小门里。
两分钟后，他带着一个极其瘦小的女孩走了出来，表情越发冰冷了，“关在狗笼子里。”他把女孩往尹碧溪那边一送。
女孩的身量看着只有11、2岁，和那个壮实的初中男孩没法儿比。而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她居然还裹着一件厚重的旧羽绒服。
尹碧溪觉得奇怪，缓缓蹲下去，在女孩忍不住瑟缩的表情里，轻柔地解开了羽绒服，露出只穿了一件破洞背心的身体……
皮肤上全是伤疤，鞭痕、烫伤、掐痕……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
尹碧溪倒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想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为什么上辈子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妹妹的存在……他语气颤抖地问：“你们……真的养了猫吗？”
尹海福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兰以琴的表情……却看起来有一种怀疑成真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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