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成年人的目光去看，不难看透小孩子的那点儿别扭劲儿。从前世到如今，安宛初都是一副远远避世的模样，如非生性孤僻，那么就是刻意为之。无论是哪种原因，在莫芷念看来，都是一种任性。人是群居的动物，哪里是说隐身就能隐身的，又不是腾讯企鹅，点个键别人就看不见了。
清清冷冷不近人也就算了，这难受了也憋着忍着算是怎么回事儿？敢情不吭不啊地灌几口水，就不难受了？有股无名的火在心里窜，莫芷念懒得去想因由，伸手就去掳抓着自己衣角的小爪。触及到安宛初的手背，仿佛可以感觉到，那因为用力而变得僵硬的指骨，莫芷念本想挣脱的动作就此停下。怎么，心里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很难受吗？”莫芷念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坐了下来。谁叫自己挑了靠车窗的位置，安宛初要是不愿意让开，自己也出不去啊。
安宛初没出声，小嘴却是抿得越发紧了，像是被逼供时的宁死不屈似的。莫芷念看得想笑，安宛初也就这点好，不会乱说骗人，顶多不回答。
怎么说，前世也是她主刀救了自己，前几天又替自己清理过伤口，这会儿报恩的机会来了，莫芷念当然不会放过。更何况，晕车的安宛初，不开口说那些冷冰冰噎死人的话，看起来还是挺楚楚可怜的。想了想，莫芷念笑着往安宛初耳边凑了凑，低声说：“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
闻言，安宛初那隐忍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像是在判断莫芷念是不是在说真的。总是这副笑嘻嘻的样子，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骗人的。安宛初撇过脸，轻轻哼了一声，松开了莫芷念的衣角。
“我还是学你，直接举手说，安宛初同学晕车了，让陈老师送点儿话梅过来吧。”莫芷念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意外地看见安宛初重新转过来，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这样才对么，还是有点儿表情才可爱……
当然，莫芷念不敢真惹毛了安宛初，天知道以后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躺在手术台上任她宰割，到时候再被报复就惨了。见好就收，莫芷念在安宛初翻脸之前补充道：“不如我去前面找他们要话梅的时候，就说我自己晕车，不提你的名字好不好？”
一如既往微笑的面容，刻意放软放轻像是哄小孩一般的声音……心中微暖，本来因为被戏耍而出现的恼意似乎就此平息。
自从相识，安宛初就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揭下莫芷念那总是温和笑着的面具，真实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成天嬉笑没心没肺的自来熟，迷迷糊糊记忆差的笨蛋。这股莫名的好奇，和想要探究的心情，让安宛初很不适应这样的自己。想要拉开的距离，却一天天的拉近，着实讨厌。
微微轻颤的身子，唇齿间的血迹，那天莫芷念的落寞犹在眼前。安宛初对这样明明不开心，还要扮出没事发生的人很是生厌，仿佛可以从那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不要换到前面。”安宛初最终还是敌不过莫芷念那愈发温和的笑容，即便知道那人其实没有任何温和微笑的理由，只是为了安抚着哄自己而刻意做出的表情。正因为清楚，反而没有拒绝的力气。
“好。”
在莫芷念点头之后，安宛初放下身侧的把手，转动身子让出路来。眼睁睁地看着莫芷念跑去车厢前部。只见她低头和那个刚发过糖的女老师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糖果走了回来。
“刚才老师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一直在摇头？”安宛初接过莫芷念递来的糖果，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再喝一小口水，胃里翻腾的感觉似乎得到了缓解。
“你倒是盯得紧，还怕我反悔去打小报告啊？”莫芷念将手中剩下的话梅糖都硬塞进了安宛初的口袋里，“只不过他们问我要不要调去前面坐而已。”
“哦，你怎么不去？”
莫芷念好笑地看着安宛初，这家伙晕车晕傻了么……
明显地被嘲笑了……安宛初不再言语，索性闭上眼睛休息。胃里是舒服点了，可是头还是晕得厉害，随着车子一路颠簸，更是连个稳固的着力点都没有。
看着就算是闭眼休息也坐得笔直的安宛初，莫芷念很快打消了借个肩膀给她靠靠的想法。每一个人都有习惯的生活方式，并不是自己觉得怎么做好，就该去打破的。
旁边的人不再搭理人，莫芷念空闲下来，忍不住地又隔着座位的缝隙往季诗珊那边瞅。可惜要是不站起来，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刚才去前面拿糖的时候，也不知算不算刻意，反正是看清了，坐在季诗珊旁边的，就是那个前世的话唠小姐杨柳依，也就是前世安宛初的第二任同桌，想必她们的旅途一定不会寂寞。
前世的时候，季诗珊身边的那个位子，是自己的……莫芷念有些怅然。
不管车上坐着开心的，不开心的，舒服的，不舒服的，吃饱的，还是饿着的，终点就在那里。
下车的时候，莫芷念特地站在安宛初身后，提防着她手软脚软自己也好快点反应。不过，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安宛初还是苍白着小脸，但是一步一步走得扎实，连行李都是牢牢拽着不劳莫芷念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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