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了,请督公放心,有我锦衣卫所在处必把这些刁民镇得死死的,绝不容他们作一丝乱。”
“那倒也不用,乱是肯定要乱的,你想拦也拦不住。只是治乱如治水,你堵不住,可以疏。至于要疏到哪儿去,自己想。”
颜朔谨慎地看着这位东厂厂督,没有轻易接他这句话。无论萧随打算把这股动乱疏到何处,那里的人们都要遭一场大灾了。然而这些人对于萧随而言如同草芥,他们的生计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如此一来灾情可以稍缓,但毕竟酿成了灾祸,总有一个人要为此负责。你北司负有一部分京城防卫的责任,撤了你的职......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人来替你。所以你的官帽子暂时还得扣在脑袋上。”
“你这个北镇抚司的千户干到现在,想再晋升一步其实很难了。不过——”他顿了顿,“刚好你的老上司陈寅年事已高,也到了快卸任的时候。锦衣卫南北两镇抚司的事,你不介意一并管了吧?”
图穷匕见,萧随的计划中藏着的那把刀终于闪着凶光出现在了台面上。颜朔庆幸这次刀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谁是萧随下刀的对象,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窗外的无名无聊地驱赶着身上的蚊子,萧随的话她听到一半差不多就明白意思了。比起这两个人,还是那墙角的小太监有看头。无名一眼就看出乔装的晚烟是个女人,她在脑中饶有兴趣地将晚烟和安菲娅做了个比较,最后发现还是罗刹美人比东方女子更合她的审美。
“您这包袱有点重,我得再掂量掂量——您不介意多等一天吧?”
“乱民等得,我便等得,机会放在这儿,抓不抓得住那是你的事。”
萧随结束了话题,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说到包袱,你那个包袱只是小菜一碟,我怀里这件才是要紧。”
很少听见萧随用如此郑重的口吻评论皇上以外的事,颜朔被勾起了兴趣,他把椅子挪进了些好看清萧随带来的究竟是何物。
窗外的无名突然兴奋了起来——漫长的寻觅终于有了着落,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发出笑声。无名的身体激动地颤抖着,如饥似渴地望着那件东西。
一本皮革包裹,纸张泛黄的书被放在萧随的膝上。萧随注视着书本的封面,仿佛在同一个凶险的敌人对峙。皮革的颜色和质地在颜朔心里隐隐引发了一个不太吉利的猜想。
“厂公,您这本书封面的皮莫不是用......”
“你也是锦衣卫里刑吏出身的,自然看得出这封面用的是什么皮做的了,按说这种有违人性的东西我该毁了它,可只看了一眼我就明白了,此书不可轻易处置。”
他用泛白的手指轻轻翻开了一页。
“你只准看一眼,久观伤身。”
纸上的文字在颜朔眼前只一闪而过,那些黯淡的墨迹,扭曲的线条却像千万条蛇般钻进了颜朔的心脏。他的耳膜中回响着尖利啸声,心在胸膛里疯狂地跳动着,额头上汗如雨下,浑身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厌恶与恐惧感。
恐惧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这些锦衣卫的酷吏都是以他人的恐惧为食,但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什么事让颜朔感到过恐惧了。
“够了。”
萧随合上书,那些笼罩在颜朔身上的莫名恶感顿时烟消云散,只在他心头留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厂公,您从哪里得来的这书,书上究竟写着什么?虽然这些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但看到它们我就想起......想起一些最坏的回忆。”
“所以才不让你多看,这是为了你好。”
萧随重新用布将这本邪恶的典籍包上,晚烟想替他拿着,却被他狠狠瞪了一样。
“不许碰!”他低声训了她一句。
“关于这本书的来历,我只知道是古时大食国的一个诗人写的一卷故事集。其中内容已无法解读,就算有人读得懂,恐怕没等他完成翻译也早被这本书逼至疯狂了。我把这本书从头翻到尾,通篇都是这样歪歪扭扭的大食文字,中间还配了些图画,也都是亵渎之极的东西,不说也罢。”
“您把这本书,全看了?”
饶是颜朔也无法想象有人能把这本可怖的书从头读到尾。他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位东厂的太监首领:没想到此人的意志竟坚毅如此。但萧随的身上已无可掩饰地透露出疲态,重新看到这本书的真貌似乎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再玄乎的东西,也不过一本书罢了。但近来有人在京城里散布异端邪说,我不能对这样邪门的东西视而不见。放任他们作乱有失皇上的体面,乱贼,当诛。”
京城里大半人的生杀之权握在这位厂督手里,尽管已身心俱疲,但萧随仍紧紧握着这权柄,时时保持着警戒。
颜朔看出了他的体力已濒临透支,很快找了个托辞结束了今晚的交谈。
萧随裹紧了身上的皮裘,昂着头走出了颜朔的书房。晚烟跟在他身后,不时担忧地看着他的侧脸。
“怎么?这么一副紧张的样子,难不成心里还在记挂陆炳的安危?”
“都说了我不在意他啊,我是怕——”
“哦那就没事了。”萧随止住了她的话头,“别的事你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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