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炳在外面的名声毁誉参半, 缺点也是一大堆, 但要说他酗酒还是太冤枉了。陆大人表示：这锅我不背啊！
黄锦安排的轿夫们都是干活的好手，脚程又快又稳当。两人舒舒服服地带着购物成果坐着轿子, 享受了一个短暂而和平的傍晚。
但和平也只限于这一段路。
眼下正有个真正的酒鬼手里提着卷旧书站在陆府门口等着堵他们。都等了半晌，几乎等得不耐烦了。
“等你好久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瞎么, 没见我搬的这一大堆东西？”
陆炳下了轿, 没好气地回呛了一句, 沈炼这个家伙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每次自己碰到什么窘事的时候他多半就在场了。
沈炼随便翻了翻陆炳怀里那堆杂货问道：“你俩这是要提前置办年货回家过日子？买这么多东西, 吃得完吗？”
“谁知道呢，这满满一堆跟囤饲料似的。”
陆炳随意抱怨了一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莫菲。
“我呸，陆猴儿你怎么逢人就说我饭量大？这传出去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啊！”
......敢情这是又给他起新外号了？
沈炼带着看穿一切的谜之笑容准备在一边旁观他俩互斗。陆炳容不得他继续装神秘了, 搬起东西就准备进门。
“有话里头说去，老站在大街上聊天像什么话？”
“不必，我来就为了道个别，最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了。”
“......”
莫菲刚打赏完四个轿夫让他们早点回去歇歇脚, 话说到一半听见沈炼要辞行，惊讶得愣住了。陆炳跟沈炼相识已久，对彼此的脾气都很熟悉。他叫来下人, 让他们接过那堆零食陪着莫菲先回去。
其实莫菲也想留下来听听沈炼究竟打算去做什么, 但看到陆炳脸上的表情后还是她顺从了。
“你们两个别聊太久了哦, 一会儿就该开饭了, 沈大哥还没吃吧？等下跟我们一起嘛。”
下人们提着大包小包跟着莫菲都进了府，目送她离开后陆炳才开口。
“下了决心要去应试了？”
他的话中陈述的成分远大于疑问。沈炼似乎还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要去便去吧——可别说我事先没劝过你。”
“你是劝过了，是我牛脾气听不进劝，不怪你。”
沈炼笑起来的时候神情总是很温和，温和得让人容易忘记了他是多么倔的一个人。他随意地甩着手上的那一提书，“明天我就准备动身启程，短时间内就见不到我了。”
“没事儿，反正也没人惦记你。”
“呵，我个小老百姓哪配让陆大人惦记呢......倒听说陆大人最近有了要惦记的人，今天一看果不其然，陆府要喜添一个女主人了，哦哟——”
书生不住地拿话挤兑陆炳，陆炳坦然受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这副坦诚倒大大出乎了沈炼的意料。
“不是吧......？平时你总遮遮掩掩的，多卑鄙的一个人啊，怎么今天这么爽快就承认了，这.....不像你啊？”
“滚，要走就走，临走了还特地跑过来酸我。对了，铃儿平时跟你也要好，来都来了，不跟她也道个别？”
沈炼摇了摇头道：“我这人不喜欢道别，总觉得这样心里堵得慌。”
陆大人本来想怒斥一句“那你找我道别我心里就不堵了？”，但看书生这晦气模样还是觉得：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反对沈炼从政，毕竟此君性子太直，执意要做官的话恐怕难以善终。这些年沈炼在锦衣卫了磨了不少时光，见惯人性险恶，但他仍能秉持一颗赤忱之心。这让陆炳敬佩，也让陆炳担忧。
知己间无需过多的言语，他拍了拍沈炼的肩膀，“那你多保重，考不上就别来见我们了。”
“还真成‘我们’了？人家姑娘同意了么你就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书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小破绽。
陆大人回以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沈炼会心一笑——这头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欣慰啊。话题随之变得轻松了一些，离别时的郁郁之情也减轻不少。
“你要真对人有意思那就拿出点正经样子来。”他凑到陆炳身边嗅了嗅，“大白天的就在外面喝酒，怎么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没办法，都是应酬。”
“应酬......怕不是去了严府了？那种地方也是带她去得的？”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顺天府现在就是严世蕃当家，他父亲更是礼部尚书。想要在京城里把那些鬼鬼祟祟的人都捞出来，我需要严世蕃的眼睛，也需要他父亲那只能通天的手。”
谈及时事，重重疑云又笼罩在了两人心头。皇上给的五日之期即将过半，他们手中的线索却已经查到了头。
“今天颜朔带人在京城了查钱铺，他可有什么收获。”
“他让我转告你，钱铺只查了两家就查不下去了。不知为何今天京城里突然掀起一阵兑钱的狂潮来。许多人都拿银子去兑铜钱，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铜钱开始打量涌入民间，这一潭浑水搅得，连颜大人这样的老江湖一时都拿不准主意了。”
陆炳并不惊讶，下午在点心铺里那个伙计所说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敲起了警钟。他将两方线索联系在了一起，逐渐勾画出了一副充满恶意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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