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越买完药回来，众人已经在会议桌上按次落座，悬空了上首的位置等他。胡越打开电脑，连上投影接口，正准备说些什么，一抬头却见大家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一言难尽。
“怎么了？”胡越纳闷儿，“怎么这幅表情？”
下面有人没憋住噗噗噗笑了两声，被身边的人一胳膊肘怼回去，又强行忍住了。
“阿丘，”胡越点名叫道，“怎么回事儿，你笑什么呢？”
阿丘苦着脸站起来，憋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说道：“老大，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恭喜您！”
恭喜？胡越拧着眉毛，一脸茫然。
李桡怕再说下去，姜宸在屋里面就要自燃了，忙站起来打圆场：“好啦好啦，一点小事儿，别放在心上，快点开会，开完老大和嫂子请大家吃加班餐。”
齐宪照例站起来点了一下人数，除了苑老山和他手下的几个人，都到齐了，连胡清都很给面子地没有迟到。
“苑堂主哪儿去了？有人知道么？”胡越食指叩了叩桌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不曾在意一样，等着回话的时候，抬眼瞟了在座的人们一眼，那视线凉凉的，仿佛凝着霜。
一个原来跟在苑老山手底下的小孩起身回道：“说是前两天淋了雪，感冒了，床上躺着呢。”
胡越也不气，还冲他微微一笑：“病了？也不说一声，让这么多人，干等着他一个？”
那小孩见气氛不对，机灵地立马掏出手机：“我这就打电话。”他顶着一干大佬阴沉沉的目光，手指都在发抖，一边拨号一边心中暗骂，苑老山那个老不死的学什么不好，偏要学清少的拿乔做派，清少是前太子爷，是胡勇留世的唯一血脉，胡越当然要给他三分面子，人家有迟到耍大牌的天然腰杆，苑老山算个什么东西，胡越早有心整治他，还非要往人家手里递上去把柄。
“苑老，您身上还妥当？”电话接通，小孩心里吐槽归吐槽，嘴上礼数却周全，“这不是周末嘛，开例会，听说您不舒服，胡少特意让我打电话问问您。”
苑老山在电话那头阴瘆瘆地回道：“托福，转告你们胡少，我这个老不死的又没死成，累他费心了。”
小孩捂住听筒，从眼皮底下偷偷瞟了胡越一眼，嘴上哼哼哈哈地应着。胡越的眉眼间却带着浑不在意的神情，等着回话的时候，他甚至招呼了君悦的一个实习生小姑娘，指使她把茶几上的感冒冲剂拿进屋里去。
他挂了电话，垂手肃立。胡越也不管他，下巴冲李桡抬了抬。
例会这才开始。
李桡咳了咳嗓子，划开电脑屏幕，说道：“咱们先说台面上的事情。马上就年底了，君悦重工还有君悦地产的两位负责人，下周五之前提交二十页的今年总结和来年计划，我和老大要过目，然后下周末我们一起讨论。我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明年的政策性方向。”李桡手指在身后的背板上划了几下，触感屏上划出一辆超跑的概念模型。
“咱们的重卡车线已经基本上饱和了市场，君悦重工这边已经连着七八年没有业绩的明显提高了。今年重工提交了一份策划，准备上家用车生产线，第一代的车展用车就准备用这台新概念纯电力超跑车，还有一台两厢的家用车正在设计。咱们呢，全力配合重工那边的研发和宣传推广，必要的时候利用地产那边的优势，联动宣传。您二位可以商量一下，看下周是不是要一起来做这个报告。”
两个负责人纷纷点头。
“还有，咱们企业的性质和企业文化，大家都懂。”李桡咳了咳，大家心照不宣地笑笑，涉黑企业还能有什么企业文化，无非就是洗钱捞钱打点白道，却听李桡严肃道，“这个事情，我和老大还有清少，仔细商量过，我们的意思的，黑色产业这晚饭，越来越不好吃了。政策这些年持续收紧，市政厅那边卡得越来越严，杜副市长好几次暗示过我们。”
李桡喝了口水：“我们的意思呢，要逐步把重工和地产分割出来，夜总会和KTV全面整顿，和地下的产业彻底分清界限。”
余松明神色一紧。众所周知，夜总会就是靠着那些个地下产业吃饭的，全面整顿以后，变成后海三里屯那样的大排档无界限式的酒吧，那能赚几个钱？更让他心里难安的是，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胡越显然没有想过要和他打招呼，现在面对弟兄们询问的眼神，他又羞耻又尴尬：“我不同意，老大，”余松明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这有些操之过急了。您和李桡清少，都有重工和地产的股份，这边减了那边赚了，没什么要紧的。可是我们这边的弟兄们都靠着这几个场子吃饭，您说整顿就整顿，这么多弟兄们，我们吃什么？”
他这话一摆，站着的小弟兄们果然神色各异。
“我说完了吗？你急什么啊？”李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眉头皱的死紧，“老大还能让你们饿死？别人作报告的时候不要插嘴，这么大了这还要重新学是吗？”
她手指向左一划，屏幕上新弹出了几张地图。
“首先我得说明白的是，KTV和酒吧是保留的，但是形式要改。你们自己看这些年的财务报表，”李桡刷拉拉分发下去，每个坐着的大佬人手一份，“这些年旧式KTV早就不流行了，酒水根本卖不动，包房也定不出去。反而是陈美娇的量贩式KTV，酒水盈余每月新高，特别是过年前后这段时间，是KTV黄金期，要能抓紧了，今年的报表还能更好看一点。反而是这些夜总会，看看这曲线图，这么下去真能赚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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