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桡进来的时候，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羽绒服隔热，上面落的雪花接触不到体温，积了厚厚一层，一接触到室内温暖的空气，立刻开始化成脏乎乎黏腻腻的水。
齐宪忙迎上去，替她脱了衣裳，又找来拖鞋，替她把高跟的踝靴换上。她里面穿着九分的紧身铅笔裤，露出来脚腕的一圈已经被雪水浸得通红，摸上去冰凉冰凉的，齐宪不免有些心疼。
胡越给她接了一杯热水，李桡三下蹬掉了拖鞋，把一双冰凉粗糙的脚塞进齐宪的衬衣里，蹬在他坚实的小腹上，这才感觉身上有了丝热乎气。
她抱着水杯浅浅啜了一口，从随身的Lady包里扯出来几张纸，不以为意地塞给了胡越。
胡越一目十行看了，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昆卡？东南亚的那个毒枭昆卡？”
“BINGO！”李桡打了个响指，“老实说，我也是挺意外的，共和国查戒毒品，几乎算是全世界最严格的国家了，可惜架不住人多，这些年经济也上去了，闲没事儿找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昆卡这是要富贵险中求啊。”
胡越冷笑：“只怕不是求财，是求死。”
他盯着A4纸上的大头照片，那个男人是典型的东南亚长相，瘦削，猴子一样的脸，棕色皮肤，扁平五官。就是这么貌不惊人的男人，掌控着半个地球的黑色命脉，每年数以亿吨的高纯度冰粉，海洛因，从他手中流向各国，换成硬通货回到他手中，是多少国家手脑的心头大患。
“那个黑鬼就是昆卡手底下的一个混混，”说到这里，李桡也严肃起来，坐直了身体，如临大敌，“不知道是怎么和苑老山搭上线的，他很可能不止得了三千万的佣金，恐怕还有一张心照不宣的合同。如果苑老山一旦上位，一定会举整个胡家之力来为昆卡进入中国市场打前站的。”
胡越喝了一口咖啡：“他做梦。我即便是死了，龙头的位置，也轮不上他坐。”
李桡斟酌道：“这么想来，反而清少是最不用担心的，他即便上位，也不能把胡家扔到绝路上。”
“难说，”胡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不会把胡家扔到绝路上，不过如果有机会把我逼到绝路上，他绝对不会犹豫。”他搓了搓脸颊，“我现在怕的是六年前，场子里查出来白粉的人。”
李桡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被人家坑得蹲了六年，你还没认清楚现实啊？你那点兄弟义气，能不能先放两边，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女人都学会了不要相信感情，你们男人还这么单纯。要我说，早下手早放心，杯酒释兵权你懂吗，他老娘身体不好，你大把大把银子出着，让他回家伺候老娘养病去，在这里添什么乱？”
胡越眸光深邃，不为所动，他执着道：“再给他半个月，最后再看一次。”
齐宪在一旁听着，第一次感觉，自己似乎朦朦胧胧触碰了六年前的真相，胡越入狱的真实原因。结合之前他得到的消息，心里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李桡一口喝完杯里的热水，朝厨房看道：“小老师呢？”她扬声招呼道，“姜老师！你在厨房干嘛呢，出来呀，我们商量一下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姜宸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后传出来，“气都气饱了！”她双手执刀，将一颗哈密瓜砍得支离破碎，客厅里只能听到梆梆哐哐的剁案板声。
胡越和李桡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有齐宪无奈地捂住了脸。
齐宪把李桡的脚丫子从自己衬衣里拿了出来，放在手心细细摸了一遍，确认没有冻出裂口来，便硬将李桡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桡姐，我想到点事儿，您跟我回君悦一趟吧。”
李桡懒得动弹，仿佛死到了沙发里：“干嘛，有什么事儿你自己去办，你权限不够带我的卡去，我不想动，我要蹭老大的饭。”
齐宪拼命给李桡使眼色，奈何李桡心大得很，完全看不出他的意思。
胡越看齐宪这样，觉得似乎事情有点大，他起身快步走到厨房，拉开一道小缝，闪身进去：“君君？”
“梆——！”姜宸眼睛一斜，将一把菜刀重重地剁进了案板里。
胡越吓了一跳，试探着走近她：“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君君生气啦？”他仔细思量了一回，哄道，“是不是美娇损你了？你别在意，她那人就那样，对谁也没个好脸色的。”
“是么？”姜宸冷笑道，“我怎么觉得人家对你脸色就挺好呢？”
胡越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被姜宸迅速地捕捉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美娇？叫的挺亲切啊。”
“你，你这是……”胡越刚刚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吃醋了吗？”
“对，我吃醋了！姑奶奶非常！非常不爽！” 姜宸说着，一把抄起了窗台上放的醋瓶，直接磕到了料理台上，然后仰头灌了一大口咽了，酸的整个人都皱巴起来了。姜宸自问修养高深，做不来陈美娇那种泼妇骂街的架势，也很难随意打骂胡越，只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胡越连忙拦道：“卧槽你这是干什么！这是醋啊宝贝儿，你怎么跟喝了假酒似的。”
李桡踮着脚丫子，趴在厨房门上偷看，对一旁的齐宪低声吐槽道：“反正都是粮食酿的，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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