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宸报了一个驾校。
起因是真的不想以后遇见那天的情况，只能抓瞎，对师兄不打自招。她估摸着以胡越的这种工作性质，身边肯定需要一个能文能武能开车的朋友。能武就算了，做到另外两点也可以骄傲一下，以后这种事情没准还多着呢。
呸，姜宸又自己反驳了自己，好好的不能咒人家。
那天从胡越家回来，封皓然把她叫到办公室一通盘问。国立文科大学自诩百年老校，兼容并蓄，充满浪漫主义情怀，民国时这座学校也出过不少师生佳话，因此没有隔壁国立理工大学的那些规矩，什么男教授叫女学生单独进办公室不许锁门之类的。国文大对这些看得很开，别说男教授叫女学生单独进办公室“辅导”，就是男教授叫男学生进办公室“单独辅导”，上面也只能乐见其成，总不会因为这事开除记过。
封皓然锁了办公室的门，将一众看八卦的眼神关在门外，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椅子，道：“坐。”
姜宸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
封皓然师从孟苏乔院长，这种做派也学了个十成十，从小到大，姜宸一旦犯了错惹了事，孟院长从来没打骂管教过，就是用这种动辄长篇大论的谈心来解决女儿的叛逆期。
而且第一句话永远是——
“咱们聊聊。”封皓然给姜宸煮了一杯咖啡。
果然。姜宸哀叹一声，来者不善。
姜宸浅浅啜了几口咖啡，眼神飘忽：“聊什么？我最近吃得好穿得厚没有乱减肥还胖了三斤前几天和安安出去看了电影书也没有少读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特别……”
“宸宸。”封皓然严肃地打断了她。
“……富足……”姜宸耷拉着脑袋，把一口气说出的话补充完。
封皓然叹了口气：“宸宸，你爸妈工作忙，从你入了国文大，都是我在看顾你，我是真心把你当我自己亲妹子的，你遇上事儿能想起我，让我很欣慰。你早就已经成年了，按说你的交友情况，我做哥哥的肯定没资格干涉，更别说我也不是你正经的哥哥。”
“皓然哥……”姜宸赶紧哄道，“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是把你当我亲哥的。”
封皓然道：“那你跟哥哥说清楚，你跟那个叫胡越的怎么认识的？”
姜宸眼珠转了转：“就是，就是上课的时候啊……”
“姜宸。”封皓然严肃地打断了她，盯着她的眼睛。
姜宸泄气。
封皓然摘了眼镜，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他是不是在追求你？”
“这我哪儿知道去……你得问他。”姜宸嘴硬。
“你知道这个胡越，是个什么人吗？”封皓然叩了叩桌面，“你见识过他家了，正常人谁会在客厅里摆一张议会长桌？！”
正常人谁会去关注别人家的桌子啊，姜宸不敢说话，内心崩溃地吐槽。
封皓然从书架上抽出来两张纸，随手扔给了姜宸：“你自己看看，招惹的这是个什么人，你要不信自己谷歌搜一下，除了胡越本人，那几个名字百科里都有专有词条！”
姜宸随手翻开，越读越心惊，她知道胡越背景可能没有那么白，也知道胡越很有钱，但是不知道胡越已经黑到了这种程度。
他养父胡勇，姜宸一个正儿八经的宛平人也听说过，她奶奶家在城中那边的小胡同里，胡勇死的时候不说全城缟素，也是主街戒严的势头，听说还当街闹出了人命。她那会儿还小，瞒着大人偷偷去看，那天下着大雨，几十辆黑车跟着前面殡仪馆的灵车，浩浩荡荡。十六个黑西装白手套的男人抬着棺，打头的两个是两个年轻的男人，据说是死者的儿子，一边一个，全程有人打着黑伞，派头大的不得了。
后来有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斜掠出来，跪在棺材前就哭，右手边打头抬棺的那个年轻人将手上的棺椁架递给了身边人，掏手绢擦了擦手，然后一脚踹翻了跪着痛哭的人。
那天雨太大了，整条长街都没有人，也听不见说话交谈的声音，只有阴晦的雨声，和那个跪着的男人的哭号，还有沉闷的击打声。姜宸平时再无法无天，也被那场面吓着了，扭头就跑，她跑了没两步，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凝在了她的背上，她浑身发抖，生怕自己也被提溜到那恐怖的棺材前，被打一顿。
好在没有人过来，她飞速跑回家了，只听见身后有人模模糊糊问道：“越少？”
一个年轻人答道：“没事儿，一只小猫。”
后来回家，姜宸生了一场大病。奶奶以为是淋了雨，念叨了她很久。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久到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段记忆，却不想现在猛地回想起来，尘封十余年的记忆丝毫不受损伤，一帧一帧都鲜活如昨。
那个左边打头抬棺的，沉默的，被人叫做“越少”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胡越？原来他们那么早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
“咳咳！”封皓然皱着眉提醒道。
姜宸猛地回过神来，把薄薄的两页纸猛地收到了身后。
“皓然哥……”姜宸狐疑地问道，“你是怎么拿到这页资料的？”那两页纸虽然言语寥寥，却将胡越的生平家世勾勒得栩栩如生，她竟然还在上面看到了李桡的名字，可见真实性和详细性。这么机密的东西，绝不是维基百科上会有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在国文大当国学教授的青年可以搞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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