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的偈真忽然捂上了顾娈的眼。
但其实完全没必要,不知是当时的偈真数日劳累过度,还是太久没吃饭,再加上又在皇宫里跑了这么久的缘故,体力早就透支干净了,所以这段记忆也模糊不清起来,他们站在一片朦胧里,只能依稀辨认出那两个小厮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们把灶台下的偈真拖了出来,拳打脚踢,夺了他偷来的草药,偈真缩成小小的一团,两手抱着头,因消瘦而狰狞的脊骨狰狞地突出。
“偷药?叫你偷!”
“你活腻了吧你!!”
偈真一言不发,不反抗也不喊疼,沉默如死地承受着如雨点落下的拳打脚踢,大概是所有人都压抑了太久,那两个小厮落下的每一拳都带着闷响,脚踢在血肉之躯上,却好似已经打断了身骨。
这场近乎残暴的殴打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两个小厮仍挂念帝师亲临宫门惩恶,发泄完心中那点长久以来压抑的恶火,将那毫无尊严蜷缩成一团的垃圾踢扔出了太医院,又在太医院门落了锁,骂骂咧咧地道:“早说了该把后门的狗洞堵上,你们都不堵,现在好了吧?贼都进来了!”
“走走走,找个士兵堵上,现在就去,保不定哪天还得钻进来什么脏东西……”
空旷的皇宫小道上,很快,那两个小厮就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一个蜷缩着的,僵硬如死的躯体,正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面前的世界却重新清晰起来,不知是当时的偈真渐渐恢复了神志,还是……
顾娈看着地上那个低入尘埃的身影,他微微向前迈步,半俯身,维持着一种僵硬的姿势,像是要拉那人起来,又想到自己无能为力。
没有一个人动弹,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轻的连一声呼吸都没有。
良久。
直到一串低笑打破了静谧。
站在周围的众人,包括顾娈都愣了,他们下意识地望向四周,却并没见一个人。
方才后知后觉,那串笑声是从地上,形容狼狈的人身上发出来的。
偈真笑了,越笑越止不住,那笑声在温和的大夫身上竟然显出一丝掺杂着兴奋的狰狞,诡异无比。
又好像带着某种胜利。
楚长安看着地上因笑而不断颤抖的人,失神地呢喃着:“……他,他是疯了吗?”
偈真笑得几乎要疯魔,他终于松开了紧绷的身躯,一点一点撑起身子,裸露的皮肤和面目上全是青红的伤痕,他捧捂着肚子,正艰难地起身。
长俟喉结一滚,“他没疯。”他看着那人,轻声道:
“他赢了。”
这段时间以来,偈真操劳太过,整个人已经消瘦了好几圈,如今整个身板都已经瘦成了根竹竿,衣服也早就宽大地不成样子,几乎是挂在身上的。
而此刻,偈真缓缓地站起来,发丝微乱,却看起来一点都不瘦弱,他身前鼓鼓囊囊的,远远看过去像个正常人的身板,多看两眼才会发现,那衣服里塞了满满的东西,凹凸不平。
他拿到了。
僵立在原地的顾娈眉心几乎是一抽,忽然猛地转过身,扑进偈真的怀中,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咬着牙根,却没憋住一丝从喉咙里发出的古怪抽噎。
而那边,怀揣着草药的偈真已经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向宫门的方向跑去。
长俟他们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人跑远,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喉咙里一直发出近乎于古怪的笑意,他从低笑到仰天长笑,笑声回荡在空寂的皇宫,回荡进如墨的夜色。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瘦狰狞的肩骨带起胜利的风。
整片世界在他行过的脚下坍塌。
长俟一行人又这样,跌入了混沌中。
混乱朦胧里,响起一阵嘈杂的人群乞求声。
“帝师!救我们!”
“第一个感染者,我们找到了!找到了!”
“求帝师指引我们……”
“我要活着——”
景象重新显现,长俟他们站在宫墙外,看到了人群一片。
城民们跪伏在宫门前,黑压压的人群塞满了整条大街,从宫门望去,密不透风,甚至不能容一人穿行,他们个个蒙着脸,露出两只闪着精光的眼,口中却在乞求。
宫门前,有一个巨大的草垛。草垛上,绑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苍白如鬼,血痣通红,气息奄奄。
而那草垛之后,有一个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个老婆婆,她穿着破衣烂衫,宽大的帽檐遮盖了脸,一如长俟记忆的模样。
长俟看着高台上的巫师,从牙根里挤出两个字:“是她。”
姬自牧轻声笑了一下,冷冷道:“果然。”
姬自牧猜的没错,那巫师,果然和幕后黑手做了一场交易。
那么巫师所求就是——
神魂。
高台上的巫师开口了,她沉沉地问道:“这就是第一个感染者吗?”
“是他,他就是第一个感染者!他叫顾娈!”
“是他,有人证明的!”
“他是第一个接受救治的!”
“帝师,救救我们啊——”
在众人的争论与乞求声中,那巫师点了点头,而后用枯朽的嗓,阴沉沉高呼道:
“罪人,顾娈——”
全场都安静了。
“你带来灾难,引至天怒,罪不可恕,当罚——”
那高台上的人声如洪钟,带着一股威严的肃穆,如天降罪,宣布道——
“判你死后不得入轮回,只能成为孤魂野鬼,永生永世,游荡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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