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忽然闪过一帧凄厉昏暗的画面,他在暗无天日的一处地方,身在铁笼中,手脚被铁链缚住,背后一阵阵撕扯的疼痛,他的意识混沌,依稀记得自己是已经死了,但这是哪里?
忽然,笼外走过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老婆婆,穿着灰布破衣,整张脸被兜帽盖住,看不清表情。她手上拿了一枝凤凰花枝,放到长俟眼前。
还有一块动物的皮毛……
长俟整个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两样东西之上,死死盯着,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他心头有不知来处的酸楚苦闷,哽在喉头,疼的他指尖都在颤抖。
他费力伸手,牵动手上的铁链,发出叮铃冷酷的脆响,铁链绷到了头,他还是碰不到面前的花枝……
那老婆婆忽然发出一声含混的笑声,手中寒光一闪,她从袖中拿出一根指头长的粗针。
……
“仙君!”姬自牧在耳边唤他,语气又沉又急。
长俟从浑身如浪潮的麻意中苏醒,才发现自己置身红烛暗香的暖绒大殿上,心头一松,吐了一口气,踉跄着站起来,对姬自牧道:“我……我先走了。”
姬自牧抓着他胳膊,眉头紧皱,眸光沉沉,带着探究意味:“你怎么了?”
“无妨……”他紧了紧牙根,“老毛病了,我……”他想了想,老实交代了一句:“我心绪脆弱,不能有太大起伏,否则……”
“否则怎么?”
长俟摇了摇头:“我有点不舒服,无需担心,稍作休息便好,我先走了……”
“你在我这儿住下。”姬自牧不由分说。
长俟却拗得很,他刚和小妖相认,还没从自己的角色中抽离出来,饶是这人站在他面前,提醒长俟他已经长大了,长俟此刻也只觉得,这不过是从前他的小孩子而已。
让这小孩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长俟怎么也不愿意的。
他几乎是逃出了大荒殿,根本不顾身后妖王的劝阻,一来二去差点恼了,姬自牧犟不过他,又惊又怒又忧心,目送这妄为的仙君已经乘风跑没了影,心头的火气蹭一下便上来了。
他在大殿中像头困兽走了两个来回,一颗心揪得生疼,偏偏这犟驴什么也不肯说,放任他焦心灼肺干着急,姬自牧想到他方才昏晕的模样,上天入地的妖王头一次差点发了狂。
但他的小仙君,他最了解,要是不想说,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姬自牧站在窗前望着夜色沉吟良久,把槐悄唤了进来。
“主公,”槐悄顶着一张无知纯良的脸,“大师他走了。”
“我知道,”姬自牧摩挲着腕上旧佛珠,另一只手的手指落在窗棂上敲着,像是此人起伏的心绪。“顾娈呢?”
“照你安排,给他找了个寝殿住下了,他说你如果想好了,随时叫他。”
姬自牧眸光阴狠,“叫他过来,现在。”
傻狗槐悄耸了耸肩,转身就要去叫人,“哦。”
“这什么?谁放这儿的?”姬自牧忽然指着门前一座玉狮没头没脑问道。
槐悄纳闷地看了姬自牧一眼,“这个放这儿都八百多年……”
“砸了!碍眼。”妖王对无法开口抗议的玉狮选好了亡路,心中气性没消,开始无差别攻击傻狗:“你怎么还不走?”
槐悄眉头又深了,狗脑有点转不过来,刚想开口,姬自牧又端起桌上一个玉色温壶,没事找事:“这哪儿来的?”
傻狗忽然机灵了,“大师惹你生气了?”捕捉到姬自牧十分古怪的脸色,那傻狗特别不会审时度势地顶撞道:“谁惹你生气你找谁去,你在这儿冲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有苦说不出的玉狮,“冲我们撒气算什么?”
槐悄小白狗撩起不怕死的眼皮子,见姬自牧正看着他,端坐的模样特别像只大狼狗。
还是只发了疯的大狼狗,下一刻就要暴起咬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狗的……大狼狗。
——怎么的,你还能真杀了我不成?
于是他继续活上浇油:“你还不是不敢跟大师发脾气。”
槐大侠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都过习惯了。
姬自牧幽幽看着槐悄,狠狠磨了磨牙根。
——行啊,一个个的都无法无天了。
——我治不了那个,我还治不了你么?
不知道这狗是跟谁学的见好就收,见姬自牧真到了发作的边缘,这狗忽然鞋底抹了油,一溜烟跑远了,“我去叫顾娈。”
……
妖王大人目送小滑头跑远,心中憋屈的怒火无处使,又开始打量起瑟瑟发抖的整座大荒殿,忽然瞥见茶桌之上,有一袋小小的,叠得十分齐整的小纸包。
他走过去打开,心里头的火气登时被一抔春水泼了个透彻。
那纸包里,躺着某人的贡品,大概是某人不好意思当面给,特意找了个不算引人注目又不会被人遗漏的地方留下的。
一小袋没舍得吃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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