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腰间一道寒光略过,拔刀出鞘,“来。”
打起来之后,长俟才知道这老刺猬为何连个人身都没修出来就敢上斗妖台——真修出了人身,他怕是在槐悄手里走不过三刀。
那老刺猬将自己团成一团,跟个缩了壳的王八似的,长满了刺的一团球旋转着满场飞,特别像个没素质的碰瓷儿的,以一种厚颜无耻的姿态老奸巨猾地往少年身上撞,让人看着就生闷气。
“我说老刺猬!两百年过去了,怎么也没见你有点长进 ?还是那老一套你烦不烦啊??”
“呸!还以为你一雪前耻来了,原来还是这么臭不要脸!不要脸!”
槐悄站在原地不动,眼珠跟着那实在滑稽的球到处乱窜,在这老东西又想往他手腕上撞的那一刻,手中长刀翻起刀花,利落的刀风裹挟着寒光,挑向那壳的缝隙之处,剑尖入壳一分,那老刺猬忽然伸展开来,顺着刀身爬上,幻化回原态的刺猬张开尖口,咬向那少年的手腕。
一口尖牙深扎入骨,血肉飞溅,少年的红衣渗入鲜血,槐悄不悦地皱了皱眉。
老东西得了便宜,又重新变回了一只庞大的海胆,将自己的老脸藏起来,隔离在万妖唾弃的骂声中。
“呸!啊呸呸呸!我操了!这是妖能干出来的事吗?”
“只有人才能干出来这种破事!”
“滚下去!你赢了我们也不会认的!个没娘的玩意儿!”
槐悄一只手血肉淋漓的,拿着剑都不大灵巧了,他反手握刀,带着愠怒用刀身拍了一下布满刺的硬壳,将这个庞大的海胆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刀尖重新刺上缝隙。
夭寿了,那个没脸的玩意儿又想故技重施!
在众妖出离愤怒的叫嚣里,那少年手腕灵巧一翻,将刀身上的刺猬挑开,几乎是在同时,刀尖朝向那人的肚皮一刺而去,将那老刺猬串成肉串,钉在沙地之上。
众人真是长长舒了一口恶气。
槐悄直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眼那仰躺着滋血的老刺猬,立刻便把目光移开了,多看一刻就脏了眼似的。
他望了望勾月台,道:“槐悄没什么好向大王求的,就免了吧。”
说完,他拔出长刀,寒光一翻,割下了没来得及蜷起来的老刺猬那仅剩的一只耳朵,连头也没回,往勾月台而去。
斗妖台已经不知道洒了几层血,已经渗透了两尺厚的泥沙,十分触目惊心。
两个大汉上来抬那不停漏血的老刺猬,顺手把那没人要的耳朵扔给了台下妖群,妖群们哄笑着。
“该!活该!这下好了吧!俩耳朵都没了!成了聋子了!哈哈哈!”
“你别骂了,你骂他他又听不见!”
那被像拖着尸体往台下拖的刺猬挣扎着,刚被割了耳朵的伤口往下淌着稠血,血液蜿蜒进脖子,又渗入硬壳与尖刺之中。
那刺猬剧烈地挣扎尖叫,他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但他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刺猬看见台下一张张狰狞的、嘲笑的嘴脸,坠入了无声死寂的世界。
他呆滞了片刻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惨叫,只见他双目通红,形状癫狂地指着勾月台,尖声喊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槐悄转动眼珠看着他,眼中渗出寒意。
“我听到了!!”那刺猬不管不顾地尖叫着,声嘶力竭,指着帷幕之后,“他说!他说他要推翻那里!那儿!!”
那刺猬手指向夜空,其上月如舟,云浓重,星惨淡。
“他说!他要把那儿的戏台推翻!!他说了!!我都听到了!!我听到了!!!”
勾月台上红衣少年一动未动,腰间的雪刀却飞出,化成一缕刺目的冷光,眨眼间晃在那刺猬面前。
削掉了刺猬的嘴。
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他只能挣扎着,任由两个大汉拖着他下了高台,洒了一路的鲜血。
万妖哄笑着,叫嚷着,狂躁地咆哮着,谁也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败者的话,谁在乎呢?
狂热与晦涩交加的夜晚,毫无保留的宣泄里,藏着未曾宣之于口的窃语。
斗妖台最后一局开。
号角一停,那前人铺出的血场之上,站了一个黑衣少年。
在滚烫的火堆映照里,那黑衣少年周身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黑雾,将他整个罩住,他站在鲜血侵染的沙台,向台下一望,嘴角勾笑。
但细看,那并不是笑。
他的嘴角上,有一颗细小的血痣,长在唇与皮的衔接处,如果不细看,只是一瞟而过,会给人一种他在轻笑的错觉。
再看他眉目,着实是艳丽无比,却生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狠戾气,其上杀气笼罩,缠了无法化解的黑霾,让人看上一眼便从骨子里生出寒意。
却十分鲜红。
但并不似姬自牧的那种红。
姬自牧的红,是掌心拢起三千红尘梦,是沉溺的,惑人的红
这少年的红,是世上最毒的蛇吐出红信,是唇上滴血,怨毒的红。
长俟眯起了眼——这不是妖。
这是一只鬼。
那少年转过头,冲着勾月台实心实意笑了出来,轻轻躬身——
“山鬼顾娈,拜见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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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不羁野马空中骋,无喘蜗牛壁上耕——《观物二首》宋代,白玉蟾
顾娈出场!撒花!
(等偈真出场就撒不了花了,他出场比较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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