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郭太医就提着药箱来到了温府。府里人听闻宫内又来了御医，都私下议论，他们掌家人好大的面子。
温灵雨在正堂见了郭太医，还特意吩咐赵姨娘去将温景桑带来正堂。
温赵氏做了亏心事，生怕郭太医注意到自己，再横生枝节，一路上手心都沁出了细汗。
“姨娘，这位便是太医院长官提点，郭太医。”温灵雨见赵姨娘送来景桑后作势要走，立刻叫住了她。
温赵氏不得已顿住脚步，回头和郭太医打了招呼。
“郭太医，他就是家兄景桑。”温灵雨拽住温景桑的衣袖，将他领到了郭太医面前。
“你们慢看，我回头再来。”温赵氏瞟了一眼郭太医，还欲脱身。
温灵雨愈发觉得她做贼心虚的样子流于言表，“姨娘别走，景桑的情况你也听听。以后咱们好一起做打算。”
温赵氏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也沿着一椅坐下了。
转眼间，郭太医就已经开了云纹药箱，也拿出了新备的迎枕，搁在了温景桑的腕下。
温景桑扫了一眼敞开的药箱，只看见里面布囊裹着的九针锋利无比，他吓得站起身来，欲抽身离开。
温灵雨强按住了他，“哥，这是宫里的好太医，不会害你的。有他在，或许能治好你的病。”
“我不要治病，我不要。求求你了，救救我。”温景桑扯住妹妹的衣袖，恳求她。
温灵雨不忍见温景桑这样哀求的目光，她转过头去，狠狠按住了温景桑的双肩。
“望心、松紫，你们过来搭把手。”
候在堂外的望心和松紫，一听到温灵雨的吩咐，就一道进了正堂。她们二人一左一右，四只手齐齐按住了温景桑的肩膀，才将年轻力胜的男人锁在圈椅里。
温灵雨腾出手，她绕到温景桑身前，屈膝望着，“哥，就只是诊脉而已，别怕。”
温景桑挣扎无望，渐渐安定了下来，手腕也静静搁在迎枕上，不再动了。
郭太医仔细打量着温景桑的面色，伸手翻了翻他的双眼眼皮，又仔细查看了他的舌苔。而后三指紧抿，落在了温景桑的左手手腕上。
良久的寂静过后，郭太医收起了迎枕，“老夫有几个疑问，还请温姑娘如实告知。”
“郭太医放心，灵雨定知无不言。”
“自令兄染了疯症后，在饮食上，是不思饮食，还是更好饮食？”
“景桑他饮食上并无变化，从前喜欢吃的还是会多吃，从前不喜欢的也不会碰。”
“烦请温姑娘讲述一下令兄平时的症状，比如多久会哺哺独语？什么情况下会喜怒无常？平日里是否有魂梦颠倒之症？”
温灵雨细细回忆，“自生了病后，家兄就甚少主动说话。但凡说了，就少不了提及蛐蛐，好似在他眼里，我们都是蛐蛐一般。还有，他夜间不喜欢点太多烛火，常常是房内一团漆黑，他却醒着。”
“那与人接触上，可有什么特点？”郭太医挥着软毫笔，飞速地将温灵雨所说记载到了病簿册子上。
“大多时候，他都是神情淡漠。但若是谁和他说了话，或者想让他做些什么，他就会很紧张、很抵触。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温灵雨忽然想起前阵子，徐香扇来的时候，温景桑那一反常态的亲昵表现。
“什么例外？”郭太医追问。
“前阵子，家里亲戚为他介绍了一个姑娘，他第一次见到那姑娘，就愿意上去与她亲近。甚至，还牵了对方的手。”
“那这姑娘，很美么？”
一旁的望心立刻接了郭太医的问话，“美什么，丑得很呢，十里八街谁人不知徐香扇的丑貌。”
温灵雨点了点头，对郭太医表示肯定。
温赵氏一直静听着几人的对话，她不免好奇，“所以，我们景桑这情况，还有得治么？”
郭太医捻捻胡须，他提起收拾好的药箱，扫视了一圈正堂里的几人，最后只对温灵雨道，“能否请掌家人随我出来细说？”
温灵雨没想到郭太医有意回避他人，她也正有此意，便跟在了郭太医身后。
两人绕过正堂前的几个花圃，停在了叶已凋零的杏树下。
“姑娘别见怪。”郭太医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缘由，“是陛下，他在给老夫的信函中说，温府里有人想害温景桑，让老夫将温景桑的情况只说与姑娘。”
温灵雨暗惊，她还未想到，年纪轻轻的虞珣，竟是这么细腻周到的人。
“多谢。那家兄的病情？”尽管对皇帝心生感激，她也只能先对郭太医道谢。
郭太医蹙起褶皱的眉峰，一脸难色，“说实话，令兄的病症，很是怪异。”
“怪异？”
“凡癫症，多因情志不遂，心脾两伤。若是痰气郁结、痰火扰心，则舌苔黄腻，脉弦滑。若是心脾两虚，则舌淡、苔薄、脉细无力。但令兄，不论从面色、舌苔还是脉象上看，皆不具这些症状。但依你所言，他又有神志痴呆，语无伦次等行迹，又该属癫症之列。”
郭太医又道，“宫中癫症少见，老夫经验不多。但就所知医书典籍上所著推论，令兄身体无恙，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在回避什么。”
温灵雨大略听懂了郭太医的意思，她直白询问：“郭太医的意思是，他在装病？”
郭太医摇了摇头，“也未必，有些人身体不损，却损精神。最好能知道他刚发疯那些日经历的事情，才好论断是否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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