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景桑的房间出来后，温灵雨迅速找到了对策。
她料到习惯别人服侍的温赵氏，不会亲自洗干净药碗。温灵雨只去了温府的后厨，略一和下人打听，便找到了温赵氏刚刚送来的脏碗。
温灵雨捧着这碗闻了闻，果然有股药味。
再仔细一看，碗底尚有一滩残存的药渍。
她立刻带着碗，出府去寻了郎中询问。她接连找了三四家郎中所，得到的回应都是一样。郎中们都说，光嗅这一摊药汤，却没有药渣，是很难将药方恢复的。
日将西斜，温灵雨迈进了最后一家郎中所。
老郎中伛偻着腰，接过温灵雨手上的药碗，他仔细闻了闻，又抿了一点在手上，才道：“这里不下十来种药材，老朽本事有限，只能依稀辨出柏子仁的甘苦味。”
一点希望也是希望，温灵雨立刻问，“那这味药是何功效？”
老郎中捻着花白的胡须，不假思索便道出：“柏子仁用于阴血不足，虚烦失眠，心悸怔忡，阴虚盗汗。至于这药方具体对何症，总要知道大半药材才好。”
“那您看，这药汤会是毒么？”
“暂看不出。应该不是。”老郎中颤巍巍地将药碗递还给温灵雨，“我们市井郎中只管看病下药，只有宫里的个别御医，才有这依药渣药渍回推的本事。可宫中御医，咱们也见不上。”
老郎中咳咳笑着，欲送温灵雨出去，“该打烊了。”
温灵雨郑重谢过老郎中，她走在泥土路上，心里盘算着，是否要进宫去。去求他。
与此同时，虞珣刚处理好繁重的政务，回到寝殿。
今日下午与程夙的对话一直萦绕在他脑中，扰得他不安生。烦躁间，他批奏章的速度反倒比平时快了。
方一进寝殿，虞珣就打了个深深的哈欠。他由着崔金福帮他解了衮服绶带，退了龙纹履，又换了一身轻便的素衣。
崔金福伺候完，犹豫着，却还是把程夙留下的一番话，原封不动说给了虞珣。
批完奏章后，虞珣本来心情舒缓了些。
他没料到，程夙居然还托崔金福给他递了话。
更可气的是，程夙论的先来后到里，他反而是那个后到的人！
虞珣坐在寝榻边，越想越气。
崔金福琢磨了一番，饶有深意地建议道：“若陛下实在喜欢那温家姑娘，不如就纳进宫来。天子中意的人，哪管她是否与人有婚约。”
私心里，虞珣就是这么想的。自己一手遮天，还怕那一张黄纸么？手撕了便是。
可是，也正因为他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是君，才更应该懂得成全。
更何况，对方又是程夙。
崔金福偷看着虞珣的表情，已经从他的眸中看出了帝王心意。他暗捋着拂尘，心想，自己方才那番激将的话，总算是有成效了。
木讷地出神了片刻，虞珣抬头望向玄色纱帐上系着的铜佩，他心中隐痛，却还是挥手吩咐道：“摘了这铜佩罢。”
崔金福得命，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那铜佩的绳扣。
“再给朕看看。”
手上握着玄绦铜佩，虞珣心里说不出的落寞。
他还记得那日在偏殿里，她弱柳般纤弱的腰肢，还记得那细嫩的手心里疏淡的掌纹。
虞珣抚了抚带着小豁口的铜币，终于忍痛割爱，“拿去，丢了。”
崔金福一愣，未想到虞珣已经打定主意，他便再问：“陛下当真？”
“恩，丢了。”虞珣将铜佩搁在榻上，站起身，也不穿履，光着脚就在寝殿里踱步。
夜幕已吞噬了半边天，温灵雨捧着药碗，急速地沿着青灰色的宫墙根行走。
角门口，依旧是同样的守卫，他们看见温灵雨都有些惊异。
温灵雨依规矩从怀间取出了碧玉扳指，侍卫也接过来，和碧玉玦对成了对儿。
“灵雨姑娘，咱们都眼熟了，若是你忘了这碧玉扳指也是可以进宫去的。”侍卫又道，“只是今夜非十五，按理说，不能放姑娘进宫去。”
温灵雨知道她来的不是时候，自是也准备了应对的话，她道：“皇帝改了规矩，命我每月来宫里两次。”温灵雨没有说谎，虞珣确实叫她每月进宫两次，她只是隐瞒了该来的两个日子。
侍卫听闻，见温灵雨不像是诓骗，便唤来一贯给温灵雨带路的小太监。
温灵雨跟着太监，穿过了重重宫阙，来到了熟悉的主元殿偏殿。
偏殿里的太监见温灵雨来了，也是惊异，他一溜小跑去寻到了崔金福。
崔金福就立侍在寝殿外，他听闻温灵雨求见皇帝，大是诧异。
怎么虞珣前一刻刚扔了那铜佩，后一刻这祖奶奶就找上门来了？莫不是开了天眼了？
也不知皇帝已经安定下来的心思会不会又被这祖奶奶扰乱。左思右想后，他还是颠颠地迈进寝殿，回禀虞珣：“陛下——”
虞珣正半靠着青玉枕，盯着手上举着的兵书出神。他面上神情淡淡，看着好似安定了心神，但心里依旧混乱着。
“又怎么了？”虞珣卷着兵书，毫无兴致地问。
“温灵雨来了，人就在主元殿偏殿……”崔金福不情愿，却还是如实禀告。祖奶奶来找虞珣，他不敢隐瞒。
虞珣一个激灵，未握稳手上的兵书。只听啪的一声，那竹简编的兵书朝着虞珣的正脸就砸了下来。
“诶唷！”崔金福都替虞珣喊疼。
虞珣揉着鼻梁骨，闷声问：“她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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