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地太过突然。
前世,兰佩只知呼衍乐被冒顿射死,却未亲眼所见。
面对已知的结局,真实发生之时的血腥与惨烈,仍令兰佩震惊无措。
她的眼前腥红一片,鼻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耳畔还回响着片刻前嗡嗡的啸鸣之声,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手脚冰凉,目光涣散。
呼衍乐,真的就这么,死了。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那片蔓延至她脚下的腥红血河,一把紧紧将她抱住,像要嵌进自己的胸膛里,口中不断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兰佩就任由他这么抱着,好一阵,直到惨白的唇上终于泛出些血色,木然抬头看着他轻声问:“没事了?”
她的声音带着方从惊恐中回过神的无力。
“嗯。”
抱住她的人显然不欲多言,下颌顶住她的头顶,修长的双臂环绕住她的腰间叠交至一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真实和安全。
兰佩使劲挣扎了一番,试图与他拉开些距离:“她是呼衍乐,是你的大阏氏,她死了,你说,没事了?!”
冒顿起先不愿松手,直到听见她的质问,为了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垂下双臂朝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她若不死,如今死得便是你。”
“她该死。”
兰佩急急打断他的话,她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刚在鬼门关边走了两遭,若不是冒顿及时赶到,还有应是他事先埋伏的那些暗卫,估计此刻她早已先于呼衍乐命丧黄泉。
她的质问,其实是在担心他:“我只想知道,你要如何收场?休屠王和呼衍黎那,你又如何交代?”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冒顿看出她对自己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担忧,心中一暖,脱口而出的话却带着不容辩驳的果决。
呼衍乐是他的大阏氏,死在他的鸣镝之下,他不想因为此事将兰佩牵扯进来,陷入无谓的争端危险之中。
“怎会与我无关?她要杀我,你是为了救我才……”
“呼衍乐在秋猎时遭遇花豹袭击,不甚殒命,我赶来时为时已晚,猎杀了这两头食人猛兽,却未能将她救回。”
兰佩不可置信地望着冒顿,听他用极为理性而又冰冷的口吻宣告呼衍乐的死因,好像一切本就是这么回事,那般堂堂皇皇。
“此处不宜久留,我派人送你回去。”
冒顿说着牵过她的马,将缰绳送到她冰冷的手中,宽大的手掌垂下的一瞬,被兰佩急急拉住:“等等!”
冒顿看了眼自己被她抓住的手,眸光微闪,问道:“还有何事?”
“阿诺。”兰佩道:“阿诺不见了,还请殿下帮我找寻她的下落。”
冒顿轻抿薄唇道:“好。”
兰佩这才松开手,嗓子眼发黏,呐呐说了句:“谢……谢谢。”
冒顿眉峰微挑:“你要怎么谢?”
“我……”
兰佩没想到他此时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一时词穷,脸上回出血色,略感灼热。
他的手掌又一次抚上她头顶,轻轻摩挲着:“今日我还有要事,不能送你回去,自己注意安全,晚些时候我再去看你。”
兰佩再次被他下蛊,竟轻轻点了点头。
他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命身边侍卒送她回单于庭,直到目送她的背影隐入密林。
呼衍乐的猝死,头曼的凶多吉少,后面等着他解决的棘手难题一桩接着一桩。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幸而他今日及时赶到,不然,他派来的那一百骑兵射杀两只花豹易如反掌,可应对呼衍乐突然射向兰佩的箭簇,他们纵然有力,也绝无此胆。
他在一阵后怕中匆匆命人处理了现场,又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搜寻阿诺的下落,全都安排妥当后,这才快马加鞭向头曼身处的南边疾驰而去。
待他匆匆赶到,适而离开的林中已空无一人,只剩一地激烈搏斗过的痕迹,循着杂沓混乱的脚步和马蹄印,他向南紧追了上去。
不多时,冒顿远远看见头曼的单于日月王旗,催马上前,只见头曼手臂负伤,已做了简单包扎,正策马缓缓行在队伍的正中,四处护卫均是一脸戒备,有的脸上身上还挂了彩。
“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王恕罪!”
冒顿压抑着哽咽,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头曼的马蹄前。
头曼俯视着自己的儿子,勒住马辔停下脚步,默了良久,沉声问道:“你方才去哪了?”
一阵秋风扫过,带着树叶发出将落前的脆响。
冒顿深深叩首,情难自抑道:“儿臣,儿臣去救大阏氏了,只可惜,儿臣还是去晚了一步,大阏氏她……”
头曼适才已经抓住林中突然窜出刺杀他的嫌犯做了初步拷问,据刺客当场口供招认,刺杀一事全是受太子指使。
拓陀当即冲出来驳斥刺客的一派胡言,说即是太子指使,为何太子在离去之时将他们留下,并令他们保护单于安全。
刺客反应倒是极快,直言这是太子施下的障眼法,故意让他们在他离开之后动手,同时留下护卫做出保护头曼的假象。
拓陀刚刚带着手下与这帮刺客以命相博,几十名弟兄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谁知刺客竟会反咬一口,气得上手就要用鞭子抽他的嘴,结果被头曼呵斥住,一并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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