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失眠,直到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兰佩才沉沉睡着。醒来时,日头已高,她轻声唤了声“阿诺”,没有人应。
兰佩觉得冷,从衾被里探出头来,发现炭火早已熄灭。洞里阴气森重,她赶紧穿上阿诺帮她备好的镶狐皮夹袄,跑到洞口向下望去,见阿诺正在溪边支架烧烤。
夹杂着林间青草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
“阿诺!”兰佩大叫了一声。
“小主醒了?快,下来吃炙鱼!”
阿诺仰头,一束阳光穿过密林间的缝隙,如追光投在她身上。她被阳光刺得微微眯缝起眼,指着洞口石崖上她今早新绑上的十二股皮编绳梯:“踩这个,会好走很多”。
果然,结实,稳当,不用再飞檐走壁了。
兰佩很快下到地面,席地坐在阿诺身边,鞠一捧溪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
阿诺翻动着手里的鱼叉,三条钉在鱼叉上的青鱼在炭火中均匀受热,已经变成了焦黄色。
她又凑近看了眼鱼肚里的颜色,然后用铜匕扎下一条,递给兰佩:“都熟了,快,趁热吃吧!”
兰佩早已唇齿生津,迫不及待地接过咬上一口。
阿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怎么样?”
“太好吃了!”兰佩毫不吝啬地赞美:“外酥里嫩,鲜美异常!赶紧,你也吃!”
阿诺这才放心,剥了两块鱼肉放进嘴里,边吃边说:“要说这在溪涧里叉鱼的本事,我还是和太子学的。”
“哦?”
兰佩倒是第一次听说,显出些好奇。
阿诺嗤嗤笑了:“是小主你总吵吵要跟太子学捕鱼,太子也不知教了你多少回,你又想捕,又怕水,到了都没学会,我在一旁看着都看会了!”
“好啊,阿诺,我看你是胆肥了,等在这笑话我呢!”
兰佩佯怒,作势要上去捏她圆鼓鼓的腮帮子。
“好了小主,我错了,错了,再不敢了!”
阿诺嘴上连连告饶,可一想起兰佩跟着太子学抓鱼时的拙样,不禁又笑不可抑。
“还笑,你还笑!”
兰佩恼她,自己也觉好笑,跟着咯咯笑起来。
打闹了一阵,两人渐渐收住,阿诺轻声试探着问:“小主,你躲到这里来受苦,其实还是为了太子吧?”
是吗?兰佩幽幽看向那湍流向前的澄澈溪水噤了声。
在阿诺看来,应该是的吧。
……
右贤王的封地距离单于庭足有千里。
彼时,兰佩不满六岁。一开始听到兰族部落要回到封地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父亲要带她去很远的地方玩几天,等到她玩够了,还会回到单于庭。
可当她发现族人,特别是母阏氏和哥哥开始收拾所有的衣服、生活用具,就连毡帐都全部拆了之后,隐隐觉得不对。
这不是出去玩,这是在搬家。
大人都在忙,谁也没工夫搭理她无休止的提问,她便跑到大阏氏的毡房里,鼻孔哼哧哼哧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大阏氏,他们那些人在干嘛?封地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封地?”
大阏氏正让冒顿帮她打下手,缝制一双牛皮靴。见她跑进来,搁下手里的活,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笑盈盈地说:“封地是你的新家,我们蓁蓁要有新家了!”
“我不要新家,我就要住在这里!”
兰佩一听,急了。她才不要去什么新家,她一出生就在单于庭,这里有山有水,有草场有密林,还有……她看了眼难得那么安静地坐着,没有凶她的冒顿心想,这里还有教她骑马射箭的冒顿哥哥,她才不要离开。
“好,好,就住这里,蓁蓁不走。”
大阏氏哄她,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将那双已经差不多快要做好的皮靴在她的小脚上比划了一下,嗯,稍稍做大了点,可以穿到来年春天。
“喜欢吗?”她问兰佩。
“喜欢。”兰佩看着皮靴子上暗雕出的一匹小马纹饰连连点头,想了想,又说:“我不要去新家!”
“好,不去新家。”大阏氏笃定地说。
她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将水汪汪的大眼睛凑到冒顿眼皮子下面,眨巴两下:“冒顿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
咦,奇怪,今天的冒顿哥哥怎么这么闷呢?
居然一点也不凶。
“去吧。”大阏氏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催促他。
冒顿这才放下手里钉靴的铜锥,和兰佩一起走出毡房。
很久以后,兰佩都能记得,那天,冒顿哥哥对她格外地好,不仅教她骑马射箭,还和她玩打水漂的游戏。要知道,以前他嫌她笨,总是和其他哥哥玩,每次他都是最厉害的那个,手里的小石子能在水面上连着蹦上好几下,可惜她数数不行,最多数到四,再多就数不过来了……
第二天兰佩才知道,大阏氏是骗她的。
大部队出发时,天都没亮,她根本还在睡梦里,就被母阏氏抱在身上坐进了牛车。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单于庭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兰佩就这样撕心裂肺地哭了一路,任母阏氏怎么劝都不好使,最后还是哥哥兰儋递给她一个牛皮包裹,她抽泣着打开一看,正是昨天大阏氏和冒顿在毡房里做的小皮靴。
一边刻了一匹小红马。
“好了,别哭了,我们很快还会回去的。”
兰儋被她吵得头疼,好言劝她。
“真的吗?”
兰佩这次被骗惨了,表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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