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又默默地向后面挪了挪脚。
一个是觉得自己实在像一颗掺进一碗豪华燕窝里的老鼠屎，再一个就是这一屋子的低气压，她怕一会儿万一哥儿几个打起来会溅自己一身血。
从头到尾，一屋子的沉默，每个人似乎都是面无表情，前日初到凉府的那种喘不上气的压抑的感觉又再次袭上了楚离的心头。
他们的性格还真是与他们的姓氏格外般配。
凉城坐下后，坐在左侧第二个位子上的凉陌开了口：“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琥珀台掌主，还有空委身来赴凉家的宴。”
凉城没说话，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头拿起了桌上的茶，细细抿了一口品着。
“阿城，这是你素日里最爱喝的薄荷龙井，这初夏的龙井最是清神，你尝尝看。”凉言开口依旧是女子动听而又温婉的声音，她一脸浅笑的看着凉城。
“师姐泡的茶怎样都好喝。”凉城抬起头看向凉言的眼神也填上了同样的温柔。
“师姐，再好喝也比不过那琥珀台的茶。”楚离看着总不忘嘲弄几句的凉陌，心中不受控制的蹦出了“欠儿蹬”，“捧哏”这样的字眼。
这丫在现代去说相声能挺不错。
“够了。”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男子发了话，话音出口，是有些浑厚的男低音。
“明日便是父亲的祭礼，谁要是再生事，都给我滚出去。”男子的话似乎很有威严，短短几句在座的便都没了声音。
“父亲的祭礼，”左侧坐在第三个位子上，凉城对面位置的男子发了话，“某些人还有脸参加么？”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楚离还是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凉城。
凉城除了和师姐说了句话，其他的时间好像都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只是低头品着茶，刚刚的话他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这世界无我。
“凉辰！”凉言皱着眉头低吼了一句。
“师姐！从小到大，你护他护的还不够么！”凉辰看着凉言也低吼了一句，“这畜生为凉家带来了多少灾祸你难道不清楚？！同奸邪狼狈为奸也就算了，他做的那些事，哪一样不是像极了他那母......”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凉辰突然吸了一口凉气儿，然后猛地弯腰捂住了脚踝，疼的直咬牙。
楚离这才看清凉辰脚边躺着的一颗糖。
“你......”凉辰猛地抬起头，刚要破口大骂，看见凉城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目光之后，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在场的人看见了凉城的表情，没有人敢再说话。
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凉城的这双眸子该背负多少条人命啊。
过了能有十秒钟，凉城放下茶杯，慢慢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凉辰的面前，然后俯视着弯腰拼命揉着自己脚踝的凉辰，一字一句的说道：“如若再敢妄言，下次可就不是糖了。”
简单的一句话，楚离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凉城的表情和声音，一出现在凉家人面前，都会附上一层让人生怵的冰霜。
这种“全都给老子死”的气场，好像和自己还有那么点儿像，楚离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
凉城说罢，便转身向屋外走去，楚离刚要准备跟上去，凉城还没走出门口，主位上的黑衣男子站了起来叫住了他：“凉城。”
凉城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明日父亲的祭礼，你定要来，无论如何，你也是凉家的人。”
凉城顿了顿，然后抬起手指着旁边还在死命揉着脚踝的凉辰：“凉渊，望你能管好你的这些狗，否则我不介意再背上一条杀兄的名声。”
说完，凉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了正堂，楚离也跟了上去。
凉城离开之后能有半晌，屋内的人都没人敢动一下。
凉渊还站在原地，只有凉言看向凉城离开的背影，一脸担忧。
凉城的腿迈开一步楚离就要走上两步，加上凉城的步子越来越快，楚离最后都快小跑了。
一路上凉城一直都没有说话，就是向前走着，当走到了像是花园的一处地方的时候，凉城忽的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楚离脑门也就向着凉城的后背毫不客气的撞了上去。
“我靠......”楚离被这一撞向后退了退，她看着凉城站着一直没动的背影，又微微向下看了看，这才看清了凉城一直紧紧攥着的颤抖的拳头。
很用力，因为太过用力，似乎都能听见骨节咔咔的响声。
凉城就这样沉默的站着，楚离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沉默的站着。
过了半晌，凉城才慢慢转过身来，对着楚离缓缓地说了句：“明日参加完祭礼，同我回云夜。”
楚离这才看清，凉城脸上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了的些许疲惫和悲伤。
“好。”
楚离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有问云夜是哪儿，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还有，”凉城的那些微妙情绪在看见楚离的一瞬间便消失了，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楚离愣了一下，自己虽然之前也是听从命令办事，但是还是第一次被这样面对面命令，这样的感觉挺奇怪的。
而且更更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对这种当着面命令自己并且语气也不太和善的场景，竟然不感到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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